眼前的人明明是他最爱的澈儿了。
他最喜爱的儿子。
可偏偏,他觉得眼前的儿子就像人刻意栽培出来的木偶似的。是他的澈儿变了,还是他的澈儿已经……
华贵的烛台上点了根粗壮的红蜡烛。
夜风从敞开的房门吹了进来,烛火忽明忽暗。老皇帝慕容渊看着慕容澈,忽然觉得他脸色苍白如鬼,少了一种属于人的生气。
想到两年多前,在太子府暗中看到澈儿生生咬死人,生吞人血的那一幕,慕容渊苍迈的身躯不由得微微颤抖了起来。
心下陡然生出一种莫名的恐惧感,但他贵为帝王,
不能将恐惧表现在脸上。
“咳咳……”老皇帝猛烈地咳嗽着,慕容澈关心地道,“父皇保重龙体。”
“澈儿有心了。”注视着儿子温雅的表情,总觉得那仅是一句关心的话,并未蕴含一丝一毫的真心,“澈儿进宫,就是为了探望朕的吧。”不希望他有什么事情要说。
每次他一进宫觐见,全都有所目的。
半是胁迫,半是听来十分有道理,每一次,即使他贵为皇帝,也只能随了他的意。
“下个月十五是父皇的生辰,儿臣得知,凤祥国皇帝与祁天国皇帝亲临我浣月国,来向父皇贺寿。”慕容澈从袖袋中取出两张谏贴,“这是他们的派遣的礼官呈给朝廷的。儿臣去检阅奏折时就顺便带来了。”
太监张吉祥恭敬地接过,呈给老皇帝。
皇帝打开一看,两张贴子上分别有凤祥国与祁天国的玉玺印章,事情倒是属实。
“两位皇帝亲临浣月国给父皇您祝寿,是我浣月国天大的荣耀。”慕容澈说得自豪,忽又道,“可儿臣得到消息,瑞王因为辰妃之死,怀恨在心,派了京师所有他能调动的兵将、护卫,公然诛杀祁天国皇帝君佑祺。君佑祺以诚挚之心前来,其身份贵为帝王,代表的是一个国家,两国的黎明百姓都盼望两国和平共处。瑞王竟因私人恩怨,不顾国家与百姓的安危,此举不仅让黎明百姓非议不满,更有多人认为瑞王其心不正,意图挑起两国战事!”
听到这里,皇帝慕容渊拍案而起,“好个瑞王,岂有此理!”
“父皇,瑞王在祁天国多年,与辰妃感情甚深。儿臣知道辰妃之死对瑞王来说,着实是心头之痛。然他身为皇室子弟,就应该顾国体,事事以黎明百姓的利益为先。瑞王公然欲行刺一国之君,哪怕是他国君王,也是有辱君臣之道。他挑起民愤,失了本国黎民的心,又有朝臣认为他……”
“够了。”慕容渊沉喝一声,“传朕口谕,命瑞王不得再对祁天国皇帝不敬,没朕的旨意,不得再向其动一兵一卒。如若再犯,严惩不怠!”
慕容澈有所犹疑,“父皇,光是命他不得再动祁天国皇帝,似乎难以服民心……”
“依澈儿的意思呢?该不会想将你大皇兄贬为庶民吧?”老皇帝似真非真地问,直接就堵住了慕容澈想重惩治瑞王的话。
“儿臣不敢。”慕容澈心道皇帝奸诈,若是他说想将瑞王贬为庶民,那就会被人认为诛兄,十足的小人,只得跪下否认了,“儿臣与瑞王虽然非同母所出,都是父皇您的血脉。儿臣敬瑞王如亲兄长,只是不想他一错再错。”
“起来吧。朕明白你的心思。”慕容渊老脸隐现愁绪,“瑞王是太过份了。澈儿啊,瑞王在外多年,朕从未尽过做父皇的责任,他此翻犯错,你也多谅解着些。朕会好好说道他的。”
“是,父皇。”如此大错,竟只是‘说道’几句,真是太过偏袒瑞王。
老皇帝瞧着慕容澈离开的背影,内心不知怎的,隐隐作痛。
他越来越觉得,是失去这个儿子了。
“田晏……”皇帝随口唤道,“给朕添茶。”
“皇上,奴才是张吉祥。田护卫他已经……”张吉祥执起茶壶给老皇帝将杯中的茶水添得七八分满。
“哦,是了,侍候了朕几十年的田晏护卫已经死了。朕派他去祁天国寻辰妃母子,就死在那了。”老皇帝有点感慨地拿起杯子,品了一口茶水,“吉祥啊,你也侍候了朕多年。你觉得,澈儿可有什么变化?”
“这……”张吉祥垂着首,“奴才不敢说。”
“说吧。再难听的话,只要是实话,朕赦你无罪。”
“是。”张吉祥小心地说道,“奴才觉得太子殿下比之以前,似乎少了点什么。奴才觉得以前太子殿下就跟天神下凡似的,整个就一仙人。现在,即便同样的容颜,同样的声音,甚至相同的样貌……奴才都觉得太子殿下好像个人……”
见帝王不悦的眼神,张吉祥连忙跪下,“奴才是说,以前的太子像仙,现在像……凡人。气质完全不同了。”
“以前,是指哪个以前?”
“回……回皇上,奴才觉得是两年多前。”
老皇帝微眯起苍桑的老眼,“照你的意思,太子改变太大,现在的他是冒充的了?”
“奴才不敢。”张吉祥在地上磕头,“太子殿下千金之躯,没人敢冒充他,奴才……”
“行了,起来吧。你不用紧张,朕说了不会怪罪于你,就不会治你的罪。”老皇帝颓然地摆了摆手。
“谢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