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禾闻声,面颊往边上一歪,支腮逃目,轻道:“战儿言及,说是你同你兄弟皆中了毒?”
五鹿浑轻笑一声,摇眉应道:“晚辈昨夜,确是中了奇毒。此毒所奇,不在毒性,而在路迳。”
“喔?”薄禾倒似好奇,挑眉直面,“此话怎解?”
“便如之前宋兄所疑,我与胞弟,同余人皆是坐卧一处,吃喝一盘,怎得他们无恙,唯我与胞弟受了害去?且下毒那人,意不在取我二人性命,倒似专为着拖住我俩,于山崩之时令我等逃不出乱云阁去。”
“这一处,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宋又谷轻展折扇,徐徐扇个两回,径自喃喃,“若为害命,以其能耐,既可神不知鬼不觉地下了这软骨酥身之药,怎就不能直接放个砒霜,岂不便宜?若不为害命,于那时那刻将你二人强留阁内,山崩石落,你等拖得半刻,终究还是要送了命的。这一来一去,本公子着实摸不清那恶贼用意。”
五鹿浑闻声,也不应他,唯不过立于堂下,定定瞧着薄禾浅笑。
薄禾一怔,冷哼一声,自道:“祝公子此番,莫不是来兴师问罪了?”
五鹿浑立时拱手,柔声应道:“薄掌门说笑,晚辈岂敢。”一言虽落,却仍是定睛薄禾那淡红眼圈,目不转睛。
“也是了,你等一日三餐,吃喝饮食,皆出自我薄山派,若论嫌疑,我自难推脱。”
“薄掌门,若晚辈当真疑你,便也不会说那毒奇在路迳了。”五鹿浑深纳口气,抱拳再道:“贵派弟子方将饭菜送至便离阁回山,又岂能知晓我们五人落座何处,使哪副碗筷,用哪只酒盅?即便那毒是潜伏累积,宋兄同胥姑娘初至,故其二人无恙。然则,闻人姑娘同胞弟日日呆于一处,其怎也无事,唯我兄弟二人受了此害?”
“头几天,我可是日日跟小战形影不离,同饮同食。若那贼人借兄长于乱云阁落单之机下毒,怎得我也中了招去?”五鹿老边道,边扬了扬眉,瞧一眼宋又谷,面上说不出是喜是愁。
“故而你们说说,这毒奇是不奇?”五鹿浑摇了摇眉,又再接道:“那毒,究竟循何通路,在下真真是想得脑壳碎了也看不出个所以来。”
堂内诸人闻言,或是搔首,或是抚颌,思忖多时,全无一应。
“在下估摸着,唯有两种可能,方可说清此事。”
薄禾面颊一侧,挑眉应道:“愿闻其详。”
“一则,下毒之人同残害鱼龙二位前辈之人,并非一路,故而其使了毒于我弟兄,却不知接下来那山崩足以令我二人尸骨无存;再则,贼人恨我兄弟入骨,单单鸩杀,实不能泄其恶气,非得见我俩生生被乱石砸成肉泥,方才畅快。”
宋又谷轻嗤一声,低低自道:“还是未能说清那毒物通路究竟为何。”话音方落,又闻五鹿浑接道:“若是其一,便不知使毒之人到底要从我们兄弟身上谋些个什么;若是其二,便不知其为何又要那般磨折鱼龙二位前辈,又害了其命去。”
“你等怎就断定,那山崩必是人为?”薄禾抬掌扶额,不住轻按两颞。
“偌大个薄山,怎得别处不崩,偏偏仅有乱云阁顶上的一块岩壁崩落?”宋又谷啪的一声收了折扇,于掌心敲打数回,再道:“且那山壁断处,还有数个大字,白磷所书,明火升腾之时方现,正为我们三人瞧了去。”
“若非人为,难不成是天谴?”宋又谷一语既落,方知失言,讪讪抿唇,隔了半刻,方听薄禾询道:“所现何字?”
“碎首糜躯,自在欢喜!”五鹿浑同宋又谷异口同声,一字一顿。
堂内除却胥留留,余人皆是一阵头晕心悸,面面相觑,似是甚不自信,待相互确认,这方支吾着,前后吐出几个字来。
“大……欢喜……宫?”
两位老者对视一面,四掌不住拍打股间,言辞中怒气四溢,咳喘不迭,“隔了廿多岁之久,那大欢喜宫可是真要卷土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