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上所述,我认为唯有最客观,平实,不包含任何情感的词藻去记述这场帝国保卫战的‘终局之战’,才是最合适的。
我的助手和学徒们质疑,为什么我一定要坚持在战后数年才开始动笔——唯有如此,我才能摆脱情感和主观的桎梏,让激昂的血得以平静,才能留给后世一份客观的纪实,而非激动人心的诗。
后者…据我所知早已数不胜数,且不乏名篇。
首先要说的,是那些化身帝国城墙的英雄们。
断界山副司令德雷西斯,他在亚速尔精灵发动总攻时率领重骑兵从正面冲锋,为他的士兵们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
洛泰尔骑士长亚伦爵士,在与亚速尔精灵援军交战时不幸坠马,遭到大批敌人围攻;战斗结束后洛泰尔女爵曾经亲自寻找他的尸骨,但很遗憾,没有找到。
有幸存的洛泰尔骑士信誓旦旦的说,他亲眼看到亚伦爵士的身体泛起金光,在冲入敌阵的一瞬间被圣十字升入天国——理性告诉我这不是真的,但我依然心甘情愿的相信这个“谎言”。
拜恩山岩堡伯爵安格特,湖心城伯爵兰马洛斯前后阵亡,用生命为拜恩军团赢回了反败为胜的转机;光荣塔伯爵杰兰特,这位与白马峰伯爵瑞格雷尔不相上下,却又总是很不显眼的大人,用最后的冲锋为自己屡败屡战的生涯扳回一城。
除此外还有旗枪堡伯爵萨拉尔德,断剑塔伯爵伊兰迪尔,忠魂堡伯爵鲍斯——战果最辉煌的拜恩军团,也付出了帝国上下最惨重的伤亡,仅一战,圆桌空位半数,堪比黑公爵时代。
波伊大公萨莉卡·约拿,拜恩赤血堡伯爵夏洛特,风暴堡伯爵格伦威尔——这三位在亚速尔就精灵突袭帝国后方,靠着女大公和女伯爵的个人声望就地组织士兵防御,为布兰登陛下回援争取了足够的时间。
威名赫赫的弯刀女大公自是不必多说,正面战场的惨败并不能挫伤她的锐利;但赤血堡女伯爵的声望几乎完全建立在她的外交手段与精通贸易;
她用一场近乎逆转战局的胜利,证明了自己无愧为骑士王的子孙。
对帝国而言,这场战争真正有意义的部分并非在于这些英雄们,甚至不在于胜利——毫不客气的说如果没有最后的惊天逆转,战败的一定是帝国,而非亚速尔精灵…他们才是在战术上无可指摘,真正把控全局的一方。
帝国的历史上赢得过许多关键性的胜利,每一个都关乎帝国命运,世界的命运:艾克哈特一世的伟大征服,“贤者”布兰登血骸谷之战,狂龙女皇的“最终之战”……
但这一次,第一次…巫师们,成为了战争胜利的关键,那些往日默默无闻的巫师们所作出的贡献和牺牲,足以令所有圣十字的仆人们感到羞愧。
以艾尔伯德大师为首总计四位巫师塔元老,四位资深导师以及护卫他们的猎魔人与精灵战舞者们,统统葬身埃博登城;
仅有的幸存者中道尔顿·坎德阁下重伤,身体几近崩溃;我再看到他时,他的模样好像一夜间衰老二十岁,从精干的中年人变成了垂暮老人。
洛泰尔女爵失去了右臂,没有人知道原因,我曾经从我的朋友路斯恩口中得到过一些讯息,隐约好像是与他有关;
路斯恩·维尔茨,我的朋友…重伤不醒,我在他接受治疗时彻夜守在门外;我不想承认,但当时的我的确以为他真的要永远离开我了。
除此之外还有艾茵·兰德,艾萨克·格兰瑟姆,彼得·法沙……来自戈洛汶,赤血堡,埃博登以及帝国各地一百余位巫师们,为这场战争做出了巨大的牺牲,这是过去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自然,还有洛伦·都灵……我的朋友,以及我前行路上的半个导师,他用十分震撼,也十分残忍的方式,为这场战争画上了圆满的句号。
作为圣十字的追随者,那时的我便能清晰感到自己正站在世界转变的边缘——事实的确如此,数年后的今日,我甚至能看到一个巫师学徒像普通人一样出现在教堂内,仿佛是稀松平常的事情。
他们永远都不会明白,他们的先辈为了这一点点和普通人无异的权力做出了多大的牺牲…我真诚的向圣十字祷告,他们永远都不要真正明白,永远不要经历和他们先辈一样的苦难。
但若要经历,我相信他们会和他们的先辈们一样勇敢,甚至更勇敢,我坚信这一点。
而我,拜恩教会的主教,身处帝国政治之外,信仰的追随者——我知道这个世界将要做出一些改变,至于这些改变是好还是坏…谁知道?
总比没有强……”
…………………………
帝国军营,监牢。
忽明忽暗的火光透过冰冷的铁栅栏,映照着一个跪坐在墙边的身影。
双臂和脖颈上的镣铐被拽的紧绷,迫使那身影不得不双臂平举,挺起胸膛;脚踝和腰胯的锁链束在一起,令他甚至都不能稍稍放松,只能始终保持着双膝跪地的“正坐”姿势。
仰天长叹,敞开胸怀,跪地而坐…如果不是因为身上的锁链和铁窗,这简直就是最标准的圣徒祈祷姿势。
当然,这身影的主人和圣徒绝对没有半点关系。
扶着铁窗,洛伦目不转睛的打量着那个身影。
“洛伦·都灵…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