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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值班人员为他打开监禁室的门时，一个小小的身影瞬间扑上来挥舞着拳头捶打着他的腿。她带着哭腔嘶哑地喊着：“你们滚开！不许再打哥哥！”加莱皱了下眉，小女孩的力道很小，根本打不痛他，但他双手抱着米饭，腾不出手来拎走她。他看了眼缩在角落里看不清脸的少年，问侍立在旁边的值班人员：“谁动的刑？”值班人员犹豫了一下，如实回答道：“是乌尔里队长，他说，那个男孩不配合调查，要接受点教训。”乌尔里，他从来不会掩饰他对三级人的厌恶，对于三级人身份的，无论是女士、老人还是孩子，他都不会保持任何绅士风度。轻则冷潮热讽，重则推搡踢打。即使有人心中颇有微词，也不会当面对他表示不满。事实上，他的这种行为是被这个社会所接受、允许的。只是——加莱看到角落里那男孩脚腕处露出的青肿——这次乌尔里对两个小孩，下手也太重了些。“乌尔里呢？”他绕开仍在捶打着他的久久，问道。“队长带队训练去了。”“那么，等他回来，你告诉他，这两个小孩我带走了。”“啊，可是……”对方为难地伸手想阻止，半途抬起来抓了抓头发：“可是他们明天就要定罪了。”“乌尔里会处理的。”加莱淡淡地说了一句后，就不再给他说话的机会了，“你先离开一会儿，我和他们说几句话。”反正什么都推到这位副部长兼少将好友身上就行了，出问题也与他无关，值班者便点头，退下前不忘负责地提醒道：“那小子挺凶，您还请小心点。”加莱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加莱的怀抱很温暖，米凡却觉得浑身发凉。她僵硬地低着头，看着满脸泪痕的久久，她自他们进来就扑了过来，并没有看到加莱怀中的她。而她，却能看到久久乱蓬蓬的红发，和脏污的小脸。久久，最是爱干净的孩子了。就算家中没有条件，也每天把脸洗得干干净净，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这间监禁室，看起来虽然阴冷，但白色的墙壁和地砖没有分毫污渍，看起来很干净。米凡不知道，久久是在什么条件下让脸布满了灰，还被泪水冲出了灰灰白白的好几道。久久嘤嘤地追打着加莱，加莱不太耐烦地低声喝止道：“别碰我。”小姑娘一抖，颤颤地抬起眼。米凡便和她红肿的眼睛对视上了，顿时心中一揪。久久的眼睛一亮，嗓子因为嘶哑几乎说不出声来：“小姐姐……小姐姐……快帮帮哥哥，伤好疼。”米凡抓着加莱胳膊的手紧了紧，低声说：“主人……”加莱低下头，因为角度原因而看不清她的表情，但这并不妨碍他感知到她的心情。加莱将她放下，拍了拍她的头，说：“过去看看吧。”米凡一站到地上，久久就扑上来抱住了她，小小的身体挤在她怀里。被这样依赖着，米凡紧紧地环住了她。这样一番动静都没能让抱膝坐在角落里的塞林抬起头来。米凡带着久久走过去，蹲在他跟前小声唤道：“塞林，我来带你们离开这里。”一只红色的眼眸从埋在手臂后的阴影中看向她，那在黑暗中显现的一抹血红色让米凡悚然一惊。“塞林？”她有些畏惧地说。他怎么了？这个眼神看起来好奇怪，就像一只野兽一样。然而当塞林抬起头时，米凡便全然忘记了方才吓到她的那个眼神，而全部集中在他脸上红红绿绿的肿胀和伤口上。形形色色的伤痕，有拳头砸的，也有利器割破的，更令米凡气得浑身微微颤抖的是，甚至还有两个烟头烫出的泛黑圆痕留在了他的眼底。太、太过分了！米凡不禁握紧了拳。塞林一开始眼神都是虚的，在米凡脸上晃悠了一会儿，视线才凝聚起来，露出了一个恍惚的笑容：“米凡，你为什么要过来？”“对不起……”米凡蹙起眉，愧疚道：“我不知道你们……”“哦……”他拨拉了一下短发，吊儿郎当地一笑：“没什么的，只不过被揍了一顿，还好他们没碰久久。”米凡觉得他的表情凝实了一些，可心中仍然不踏实，回首探询地看了眼加莱，他点头后，她才鼓起勇气拉起塞林的手：“没事了，我们走吧，先带你去看医生。”塞林的手条件反射地猛地往后一抽，然后啪地一声把她的手拍到了一边。手背火辣辣的，米凡一愣，便看到塞林低着头扶着墙慢慢站起来，然后抬起那张没了人样的脸，喘了口气，温声说：“好，离开这里。”说完，他拉起久久的手，带着她越过米凡和加莱，朝门外走去。米凡看着他留给他的背影，心中很不好受。塞林不理她了。是讨厌她了吧……米凡垂下头，被加莱轻推了一把：“走吧，出去以后就不要出声了。”走到外面大厅中，米凡看见塞林和久久在前面门口。她不知道塞林是不是还想看到她，不敢上前了，但是她不清楚他们是不是有办法回家。她不自觉地拽住了加莱的衣角，加莱跟着脚步一停，远远地离着兄妹俩停下。哎？那人是……艾比盖？她看着身材高大的男人大步朝塞林走去，说了几句话后，塞林便带着久久跟着他朝出口走去。久久停步不走，扭头看向米凡的方向，但是艾比盖却从塞林手里接过了久久的小手，拉着她离开了。至始至终，他和塞林都没有向米凡和加莱投向哪怕一个目光。直到三人的身影转过角完全看不见，米凡才想起，她一直心念着对他们道谢并且告白的，到底也没有找到机会说出口。即使说出来，也不会被接受了吧。米凡胸口好像被塞了一大团棉花，堵得她喘不过气来。外面，塞林停顿了一下，仰头看向上方高高的莹蓝的穹顶，那么高那么远，足够一只雄鹰在上自由地翱翔。他的心被重石压着，比他身上所有的伤痛更令他难过。久久委屈地拉了下他的食指，还未说话，咳咳地咳了两声。“哥哥……为什么不等小姐姐？”塞林收回目光，艾比盖沉声说：“以后离她远点，这次因为她惹上麻烦得到的教训还不够多吗？跟那帮贵族沾上一点关系都不是好事情！”“我们在他们眼中就是蝼蚁，一根手指捏死了，还会嫌我们脏了他们的手指。”艾比盖气愤愤地冷笑了一声，说：“真是想让他们尝尝一样的滋味。”艾比盖叔叔这样的抱怨塞林听过很多次，却只有这一次，他红色的眼眸闪起了比寒冰更冷的火焰。“是啊……真想……踩在脚底……”细长眉眼的少年，抽搐似的勾了下嘴角。一路沉默无话。那两个孩子的事加莱并没有放在心上，除了那个小女孩弄脏了他的裤子。但最后离开时他们一声不吭没有多做纠缠，这比较合加莱的心意。只是他是为了米凡才插手他们的事的，可将自由归还他们后，米凡却意外地低沉起来。加莱有些不悦。米凡没有注意到加莱都没有和她说话，因为她难过地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了。她喜欢塞林和久久，被他们厌恶更令她难过。她揣测塞林的心思，她可以想象出很多让他不再理她的理由。是的，不怨他，她更讨厌的是自己。天真、幼稚、自私、懒惰，甚至朋友的安危都不关怀。联系她所见过的三级人的待遇，她本应该猜测出塞林会遭受的不公的。她却拖拖拉拉到现在……那么布尔——如果布尔也承受了和塞林相似的经历，那么她该怎么办？他所受的苦都应该归罪在她身上。或者更糟呢？她不敢再抱以侥幸心理，这个世界，比她认为的更加弱肉强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