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的声音不大,但走廊上的众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别提有多心疼女孩的乖巧懂事了。
做为事情的几个当事人,贺晋,屠锐,以及厉锦琛,在心疼之余,又各自五味杂陈,表情不定。
对贺晋来说,姚父当初有意是想把女儿萌萌交给他家照顾的,他却临时改弦易章,对朋友失信,就有愧于心。为此,他积极地向姚家示好,就算不能成为儿女亲家,他待萌萌也是跟自己亲闺女儿一样。甚至,因为萌萌乖巧懂事,对萌萌比亲儿子更宠溺些。但现在看来,小姑娘心里却跟明镜儿似的,明白这其中依然有着亲疏远近,如老友一般诚实本份,谨守着一个尊严的底线,没有恃宠而娇。
越是明白,越是觉得不容易,越是心疼这孩子,越是想要宠着她。
对于让小家伙的情况变得如此糟糕的人,贺大首掌就更没了好脸色,回头就又狠狠剜了屠锐一眼。
屠锐被瞪得一张俊脸也黑到了底,身形一整,又压低了声音,报告,“首掌,我现在待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请首掌批准我回营地自我反省。”
贺晋老眉一皱,唇嗑得死紧,一双老眼瞪着人半晌,直瞪得屠锐都感觉后颈弯子飕飕地发凉,那身形挺得笔直,都快似要拉断的弓,但也不敢在那双锐眸的注视下,有丝毫松懈或不敬。
终于,这看似短暂却可以让人死上十七八回的眼神收了回去,贺晋沉声道,“你走吧!回头好好反省反省,你带兵的法子。依我看,你那观察能力,还没有我们家小萌萌厉害。”
屠锐的表情着实一个打击啊!他竟然被拿去跟一个黄毛小丫头片片比较,这,这像话嘛!首掌大人就算偏心,也不至于连这种板上钉钉的事实都要偏得离谱儿吧!
不满归不满,屠锐行了礼,转身离开。
对他来说,要不是早知道这丫头还算单纯,实诚,就要怀疑她是不是故意在众人面前哭叙,让人心疼。她有多让人心疼,他这个监管不严出了漏子的教官就有多么可恶,多么可恨。
所以,越是清楚知道,越是郁闷。这丫头还替他说话,可惜不知起了反效果,他只有哑巴吃黄连,有苦自己吞了。
小姑娘说着抽抽答答,厉锦琛听得整颗心紧紧巴巴。最后,只能一叹,大手抚上那颗还有些湿漉漉的脑袋,轻声说,“萌萌,乖,别哭了。”
他上前一步,矮身一下将女孩抱了起来,女孩发出有些沙哑的低呼,手臂急忙缠上他的脖子,却只敢瞄他一眼,就立即埋下头,身子僵着一动不敢动了。
厉锦琛跟院长要了一间清静宽敞的单人病房,把萌萌安置好,回头还要了吹风机,给她吹干头发。
呜呜呜的声音,让萌萌感觉又像回到了之前某个两人独处的夜,现在病房里就只剩下他们了,热热地风吹着很舒服,她也真的是折腾累了一整日,疲惫不堪,很快眼睛就打架,又放不下心。直到耳边响起男人低沉好听的声音,催眠般地说了句“困了,就睡。别担心……”。
那个声音,真似拥有魔力一般,身心完全放松,一下就坠入黑香甜梦了。
厉锦琛为小姑娘掖好被子,看着那张还浸着水意的红红小脸,眸色不由又变了几变。伸出手,指轻轻触上那白皙的肌肤,嫩嫩的触觉就像轻轻一压能挤出水来,小姑娘真是水做的,每次总是哭得他措手不及,再大的火都被浇熄了。
他拉起被单上的小手,轻轻撸开袖子,过手肘处,就看到几颗红红的小疙瘩,眼眸又紧了紧。
又是病毒?!
现在的孩子,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比起他当年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之前矿泉水中毒事件,他还是心慈手软了。看在毕竟都还是孩子的份上,只是对那些涉案学生进行了一点警告,同时也暗示了其家长要好好规范一下孩子的行为。没有下重手,也是怕影响这孩子以后在班里的学习,和生活。
人善被人欺!不管过了多少年,人的劣根性是不会随着文明发展和科技进步,有什么太大的改变,反而会随之翻新花样儿,更让人惊愕。
“呃……唔……”
睡梦中,小姑娘突然皱起眉头,身子不适地蹭了蹭,看她那不舒服的模样,他就知道一定是身上痒的不舒服,睡着了,都逃避不了那种痛苦。
“萌萌,别怕,等你睡醒了,一切就好了。”像是允诺般,厉锦琛喃喃低语,大手轻轻抚过女孩微皱的小脸,执起那小手,轻轻吹过红痒的地方,一直低喃着“不痒了”,许久许久,直到女孩陷入深层睡眠。
……
萌萌睡着后,厉锦琛才离开病房。
那时,医院的化验报告已经出来,贺晋正拧着眉看着一张薄纸上的打印的数据,眉头拧得死紧,那一身的怒气隐隐腾腾的,教一旁的王院长和送化验单的科室主任都直冒冷汗。
而还有一位皮肤科的主任正在做着解释,模样也有些战战兢兢,“从姚小姐皮肤和疮口的提取物里,我们发现了一种花粉,这种花粉里所含的……接触皮肤,就会引起红疹,跟初期的热疹状况极为相似。一般它做为香料的一种与相克的花油一中合就没有任何问题,但单独使用就……这在前皇朝里就有妃子利用其争宠……姚小姐的情况看起来有些严重,主要是因为水里来泥里滚,疮面受了感染。”
“贺叔。”
厉锦琛一出声,其他人都息了声,朝他看来。
贺晋听他这样叫自己,就知道现在是他以晚辈的身份跟自己说话。也就意谓着,厉锦琛是动了气,他不是以贺晋老下属的身份,而是以其亲人,萌萌的第一监护人的身份,要找回场子,不惜一切手段。
“阿琛,今儿这事,就你看着办吧!现在的小孩子,真是越来越让咱们这些老家伙难以理解了。要是有什么需要,尽管跟叔提。叔就不在这儿碍眼了。”
贺晋有意放手,厉锦琛面容稍霁,点了点头,目送贺晋离开,才跟院长和主任医师们展开谈话。
“以主任的意思,那是有人把花粉洒在了萌萌睡觉的床铺上,才致使她皮肤过敏?”
皮肤科主任早得到了开始那位中年女医生的病历情况,知道了萌萌叙述病发的过程和关键细节,立即点头,“是的。这种花粉沾上后,除非水洗,不然,会一直留存在被子里,尤其是棉被,存在时间更长很容易发现。因为香味儿很好闻,很容易让人失去警惕。”
“我知道了,谢谢各位。”
厉锦琛朝几人点了点头,虽然面上表情依然平静无波,可是众人仍是感觉呼吸有些压抑,清楚眼前的男人并没有表面看到的那么平静,应该是极为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