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仙城外的牧场,是沙漠中最肥美的草原。黑色的土壤湿乎乎的,抓一把都能抓出水来,一年四季,青草疯长,足足可以长到人的前胸位置。而在草地上吃草的牛羊,更是完全藏身在草丛之中,只有当清风吹过,碧草弯腰的时候,才能找到自己的牲畜。
那一天的清晨和往日也没有什么不同,石牙子一大早起床,套好了车,带上父亲宰杀好的羊肉,便急匆匆地向着临仙城中赶去。
距离城门三里的路口,忽然车坏了。一块石头卡在了车轮的轴承里,轮子转不动了。石牙子栓好了马匹,钻到马车的底下去扣石头。
石头分外坚硬,卡在木质的车轴中,顽固地不肯出来。石牙子用力掰着石头,只觉得这块石头一定是自己前世的兄弟,有着一样的顽固脾气。
忽然,他闻到一股焦糊的味道。他感到很奇怪:难道是卖肉串的邻居刚刚路过?
石牙子从车底下探出头来,四下张望。只见马车的不远处,一辆满载牧草的大车正在熊熊燃烧,黑色的浓烟冲天而起,甚是吓人。奇怪的是,车主人瘫坐在路边的草丛里,双手抓住野草,呆呆的一动也不动,好像着火的不是自家车辆一样。
“哎呀,这怎么行,赶快救火啊。”石牙子翻身从车底下钻出来,向着着火的大车奔了过去。
他跑了几步,忽然停了下来,他听到了一阵奇怪的破空之声。紧接着,“砰”地一声巨响从身后传来,随后便传来一阵马匹的嘶鸣。
石牙子连忙转身,他一下愣住了。只见自家的马车上也蹿起了火苗,火舌舔着车上新鲜的生羊肉,将肥油烤的滋滋作响。
而最令人震惊的,还是临仙城的上空。无数燃烧的陨石从天而落,石块砸到城墙高楼之上,发出震天的响声。大火很快蔓延开来,整个城市都开始燃烧,熊熊火焰照亮的山岩,将整座山脉染成了火红的颜色。
天上的云层也变成了火烧的颜色,好像是在火盆上烤熟了,再重新拿出来放在空中一样。
红云冒着火星,燃烧的石块像烧得通红的火炭一样从云层中掉下来,临仙城仿佛是建在了火堆之下,被飞溅的火星烧得一塌糊涂。
“天火!”石牙子愣在原地,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这就是末日之灾,是神灵降下的惩罚。
忽然,红色的云彩上发出一道猛烈的强光,一阵巨响从天空传来,大地都随之一阵抖动。接着,火红的云层上露出一张脸,一张巨大的石脸,头戴法冠、怒目圆睁,好像一个巨人从火海中探出头来。
石牙子心里一惊:是了,这是天神发怒了,天降神火,天神下一步就要喷出灭世之火,将世界上的一切烧尽。快跑!
他这样想着,脚却好像粘在地面上一样,双腿就好像石化了一般,动都不能动一下。
完了!石牙子心中生出一股绝望之情,他想:天神的怒火即将降临,这下死定了。
巨大的石脸慢慢伸出云层,好像是一团火焰中长出的妖怪,红云为发,愤怒的眼睛直勾勾看向地面。石牙子的心缓缓下沉,他感到一阵死亡的窒息。
突然,火烧的云彩猛然一抖,石脸竟然一个翻转,从云层上掉了下来。巨大的头颅犹如流星一般,径直冲向地面。
石牙子目瞪口呆,眼睁睁看着头颅从天而降,带着燃烧的云彩,好像是天神下凡,只可惜是头先着地。
“砰!”一声巨响,石牙子只感到耳朵一聋,双耳中响起一阵嗡鸣。
大地突然跳了一下,将石牙子震到空中,又摔在地上。
他没有受伤,却感到自己受到了重击;他很清醒,却似乎丧失了思考的能力;他瘫软在临仙城郊外的大路上,直到一个时辰之后,才慢慢缓了过来。
……
“当时,临仙城上升起的浓烟,整整一个月后才渐渐落下。那一场大火之后,城中的水井忽然全干了。幸存的人们也只好离开了。”石牙子从恐怖的回忆中抽离出来,将视线从仙台下的废墟上收了回来。
程子铭默然而立,看着那只巨大的头颅,心中暗想:从脖颈上的断层来看,这颗头应该是连在身躯之上,然后再被利刃切割断的。砍断头颅的肯定是件不得了的法器,不然不会如此锋利,房屋大小的精钢岩石,竟然说断便断了。
只是,这颗头颅竟然是从云层上掉落下来,这就有些稀奇了。难道说,我们寻找的飞云仙城就建在云层之上?
“这里既然是求雨的仙台,你们平时是怎么和仙人联系的?”程子铭望着头顶洁白的云层,淡然地问道。
石牙子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说道:“不瞒外界仙人,原来临仙城中有一座高塔,只要在塔顶上焚香祷告,便能和神仙对话。那是城里人玩的高级玩意,像我们这些住在郊外的平民小百姓,只能到这处仙台上来找神仙。
因为没钱,所以仙台也从来没有正式修缮过,只是信徒多的时候,大家就轮流到仙台上来除除草,平整一下土地。
因为没钱,所以也没有置办求仙的香炉,那玩意老贵的,小老百姓根本用不起。好在这处仙台位置高,听有经验的老人讲,这里和仙城离得近,只要大声喊一嗓子,仙城里的仙人就能听见。所以找神仙,全是靠喊的。”
程子铭有些无语,这个办法倒是很别致。
石牙子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程子铭,说道:“以前临仙城没有被毁的时候,仙台一向很灵验,喊一喊就能喊出神仙来。可是后来,自从天降灾祸之后,仙台就不灵了,小人一家搬到临仙村之后,也曾经受相亲们的托付,到仙台来请神仙求雨,可惜一次也没能喊出神仙来。”
“哦,还有这种事情?”程子铭眉头一挑,心道:从巨大头颅从云层掉落就可以看出,飞云仙城恐怕是出了什么变故。这样的话,就可以解释为什么仙台再也喊不出神仙来了,因为这些神仙恐怕自家出了事,已经顾不上这些凡人了。
“其实灵验不灵验,总要试过才知道。小人这就开始喊了。”石牙子忽然一挺胸脯,深吸了口气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