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开始想,会不会是有人在开玩笑,把大姑姑藏起来了,可是谁那么无聊呢?即使真的是在开玩笑,看到奶奶急成这样,玩笑也该结束了吧?况且奶奶下午几乎把全村的人家都找遍了,谁都说没有看见大姑姑,如果不是开玩笑呢?难不成大姑姑自己长翅膀飞了?还有那个梦……为什么会做一个那样的梦?它在暗示什么?别人都说梦是相反的,为什么大姑姑真的不见了?
一种无名的恐惧从房间的每一个角落排山倒海般向奶奶袭来,裹得她胸口窒息,她真的害怕了,因为大姑姑才一岁零三个月,才刚学会走路,走得还不稳,她是不可能自己从那么高的床上摔下来的,即使摔下来,她也会哭啊,为什么奶奶一点都没有感觉到?或者在梦里大姑姑的哭声是真实的,就算是真实的,但那么短的时间,一个活生生、且走路走不稳的孩子怎么可能会凭空消失?换言之,如果没有人偷偷地把大姑姑抱走,那么大姑姑肯定还在这个房间里!
这个念头让奶奶全身一颤,手脚冰冷,恍如置身寒冬,冷得发怵。
奶奶的眼角没有任何预兆地落在床头边的箱子上,立刻像被磁石吸在上面,再也无法移开。
那是在梦里出现的箱子,在梦里,大姑姑的哭声曾从里面传出来过。那也是从娘家陪嫁过来的一只箱子,里面只是放衣物的,不可能……
尽管奶奶一万个不愿意相信,但她还是梦幻般地向它走去,她觉得自己虚软得随时会死掉。
当她的手指刚触碰到箱子的时候,就已经感觉到了,她甚至已经清楚地听到了大姑姑的哭声,看到了大姑姑眼睛里的恐惧。
这是一种来自于母性的直觉。
箱子被打开了,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就像无声的打开一口棺材。
奶奶首先看到的是那件沾满鲜血的男式衬衫,爷爷第一次把杜巧月从勾魂崖背回家的时候,她穿的就是这件!奶奶记得,杜巧月洗完澡以后就把这件衬衫烧了,还是奶奶烧的,而它此时居然恢复了原貌跑到箱子里来了……
奶奶的意识近乎完全丧失,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把它抱出来的,在这里,只能用&ldo;抱&ldo;这个字眼,因为在它的里面,正包裹着一个小小的身体。奶奶更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撕开那件衬衫的,麻木?抑或是发疯?
大姑姑早已断气,她的身体被拧成了麻花,以一种完全畸形的姿态定格在奶奶的瞳孔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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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们做任何事情都能够小心行事,多长一个心眼,那么有些悲剧,是不是就可以避免?
我不知道,奶奶也不知道,但她断定这件事情是杜巧月干的,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跑到家里杀人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杜巧月!
可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为什么这么残忍?对一个只有一岁多的孩子,她怎么下得了手?
奶奶想不明白,自己平日待杜巧月不薄,她为何会恩将仇报?奶奶也不敢再想了,大姑姑一死,她整个人一下子苍老了许多,她越来越怕杜巧月,看到杜巧月比看到鬼还要让她恐惧,她甚至不敢跟杜巧月照面,她觉得杜巧月不是人,杜巧月所表现出来的温柔与可怜统统都是伪装出来的,杜巧月是一个魔鬼,或者是杜巧月的身体里藏着一个魔鬼,随时会蹿出来把奶奶拧成麻花。
最重要的是,只要奶奶一闭上眼睛,就能看见大姑姑扭曲的身体,和大姑姑眼睛里的恐惧,还有杜巧月穿着那件满是鲜血的男式衬衫,在她眼前晃来晃去,她无法从杜巧月杀了大姑姑的噩梦里挣脱出来。
她被折磨得痛苦不堪,心力交瘁,精神非常抑郁。
好好的一个家,因为大姑姑的死,在一夜之间笼上了一层挥不去的阴霾。
爷爷伤心归伤心,但他毕竟是个男人,必须要坚强,糙糙地把大姑姑埋了以后,他开始静下心来分析这件事情的可疑之处,因为大姑姑死的时候爷爷不在场,所以他也不知道事情具体是怎样的,但他从大姑姑被扭卷的身体来看,他觉得这件事跟杜巧月没有关系,那么……会是谁呢?他平时从不与人发生口角,奶奶也是村里出了名的贤惠女人,谁会对大姑姑下手?而且手段如此残忍毒辣,动机是什么?还有杜巧月那件衬衫,明明被烧成了灰烬,又怎么会跑到箱子里去,还成了包裹大姑姑的凶器?
难道是……闹鬼了?可是鬼魂索命也该有原因吧?杀死大姑姑,原因何在?
想了半天,脑子都快想裂了,不仅没想明白,心里反倒乱成了一团麻,爷爷干脆什么都不想了,坐在床前,把奶奶的手握在掌心里,轻轻地说:&ldo;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失去了丫头我也一样难受,你别这样折磨自己,咱们以后的日子还长着,不是吗?我知道你心里的委屈,你哭出来吧,别憋着,要不……你打我,骂我,你这样让我怎么安心?&rdo;
奶奶呆滞地望着房梁,脸色白得发青,眼神空洞无望,她已经流不出眼泪了,嗫嚅着嘴唇,苍白而机械地说:&ldo;是她杀了丫头……&rdo;
&ldo;不是的,不是巧月杀的,你知道把一个人的身体拧成那样要多大的力气吗?而且还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巧月做不到,她做不到。&rdo;说这些话的时候,爷爷的心里突然有些痛,一种莫名的痛楚在撕咬着他。
&ldo;是她杀了丫头……&rdo;奶奶依然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