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翼然抖开肩上的长袍,虚眸看向那幅坤舆图,每走一步心中的不安就浓烈一分。
他向来不信什么预兆之说,可为何他如此心慌,心慌到隐隐觉得不祥。
&ldo;成璧。&rdo;他轻唤。
&ldo;属下在。&rdo;窗外闪动一影。
&ldo;你确定七哥是在镜峡出手么?&rdo;他看着图上代表江河的红线,低问。
&ldo;属下确定。&rdo;
&ldo;嗯。&rdo;他微颔首,指腹顺着那条线缓缓上移,忽地手上一滞,他沉声低喃,&ldo;这次,本殿还会像十年前那般漏算么?&rdo;
那次失去她,他已觉不仅仅是遗憾,这次若再……听见自己的叹息,凌翼然恼怒地掐断思绪,可恶,他这是在乱想什么!
&ldo;主上不会漏算。&rdo;
窗外的一声很是坚定,坚定的让他重新开始相信自己。
无边夜色就此落下,悄无声息。
……
甲板上一阵巨颤,丰云卿稳住身形,向船下看去。黑色的江水急速地降着,船板上露出水印。
&ldo;落cháo?&rdo;她虽不懂水纹,却也看得出一些蹊跷。她抬起头,只见两崖如剑立,一江如布悬。庞大的楼船夹在阴峡当中,一时进退不得。
就着船上的火把,她仰首再瞧,山有万仞,危岩合壁,江峡内不见月光。崖石上突兀的虬枝被火光拉长,如魑魅魍魉狰狞了笑,让人不住发寒。
&ldo;古意。&rdo;她警惕地环顾四周,挥手招来近卫,&ldo;派人去保护公主。&rdo;
不待那人应声,就听空中传来无数哨响,在静谧旷远的峡谷间被无限扩大。
&ldo;避!&rdo;丰云卿大吼一声,抽出腰间软剑快速舞动,销魂的银光织成了一张素锦,密实地遮住她的身影。
甲板上惨叫连连,手无缚鸡之力的宫女被破空而来的铁钩牢牢钉住,殷红的液体淹没胭脂红唇,一个个眼睁睁地看着鲜血自身体中流尽。正此时,数百道白影自铁钩上的黑链滑下,如白蝶翩翩而下,敛翅落向楼船。
&ldo;白蝶阵?!&rdo;古意高吼一声,惊得丰云卿瞪大双眸。
&ldo;日尧门!&rdo;她暗咒一声,踏着黑索一路飞上。
销魂于皮肉间穿梭,发出喑喑的剑响。她冷凝着眸色,左脚钩在锁链上横身旋起,似一阵狂风撕碎数只狂狼&ldo;白蝶&rdo;。而后再缠右足身姿倒挂,黑夜中银剑透着寒光,她宽袍展扬,如一朵春花穿过血雨,曼妙飘落。
&ldo;弥儿!&rdo;眼角看见那个纤美少年被逼入死角,她松开黑索横身飞去,赶在刀落前将那只白蝶拦腰砍断,&ldo;弥儿。&rdo;她扬起手打醒了惊恐未定的少年,&ldo;弥儿快拿出你的匕首!快&rdo;她边说边舞着。
温热的血液溅入妖美的瞳仁,辣辣地好似灼伤了他的眼底。张弥颤抖地从靴子里拔出那把匕首,极力保持着镇定。模仿着她的狠厉,模仿着她的果决,他青涩地舞动起短匕。忽地手上一阵粘稠,他惊讶发现自己刺伤了一个杀手。前所未有的惊慌与恐惧席卷全身,他呆呆地看着那人喷出一口血,而后面目狰狞地向自己扑来。
要死了么,他要死了么。耳畔嗡鸣,他绝望地数着心跳,听不见任何声音。
&ldo;抬手!&rdo;一声厉吼震裂了困住他的钟罩,他下意识地举臂,一阵腥热劈面而来。他眨了眨眼,鲜红的液体垂在眼睫上。模糊的视野中,一个白衣人被他钉在身前,那双凶恶的眸子徐徐下移,渐渐无神的目光最终落在了胸口的短匕上。
他杀人了!
张弥屏住呼吸,看着那人的尸身缓缓滑落,他清晰地听见匕首滑出血肉的骇人轻响。
&ldo;身后!&rdo;
他举着锋刃慌乱转身,滴血的匕尖划过某物,发出裂锦般的怪响。他瞪着捂着眼睛痛苦打滚的白影,一时间失了心神。可不待他从中回味,就听那道熟悉的女声再道:&ldo;左侧。&rdo;张弥依言闪避着、突刺着,任由血腥缠身,他渐渐开始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