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近过半,黑暗中的老鼠更加活跃,田间地头四处觅食。
有鼠的地方便会有蛇,蛇行窸窣似微风抚草,在黑暗中寻觅同样在黑暗中觅食的老鼠。
灯火通明的官道上,周小剑站直了腰,伸手去摸索放在马车上的长枪,道:“本少爷来替父收尸不行吗?”
打劫送往东门府的尸车在鬼国乃至妖、魔两国都是极其少见的。一是尸体本就是晦气之物,人们避之不及,哪还会来打劫。二是送往东门府的尸体早就形成了一种固定的商业模式。不管是鬼国还是妖、魔两国,都会把死尸卖送到东门府,甚至有些死囚在未执行死刑前便送到东门府喂巨兽。只是因为担心那些死囚在路途中逃跑,所以一般都是先执行死刑再送过来。而这些负责押送尸体的人也会得到相应的报酬。但尸体,分文不值。
金耻直到亲眼所见,才相信眼前这个拉着马车拖着数具尸体的人确实是周小剑。之前负责运尸的门人将事情的经过一字不漏的说与了他听,即便周小剑的尸体不在运尸车上,金耻也始终不信周小剑会死而复活。
若是真宗门的人死而复活,金耻是会相信,毕竟,他父亲计划中的一部分,便是要先牺牲几人,然后再让他们复生。
金耻脸上露出阴险的笑容,独自朝周小剑走近,“哦。这么孝顺为什么不跟着他们一起死?偏偏要活过来。”
周小剑惊讶的看着朝自己走来的金耻,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即便早就预料真宗门会有防备,甚至埋伏,但却从未想到金耻会出现在这里。
“你是仗着自己人多,还是仗着自己武功高强,像个傻子一样走过来找死!”周小剑并不是用激将法来刺激金耻,而是发自内心的骂他蠢。但随之一想,金耻不仅身手好,正气是相当浑厚,他是有底气单独走向自己的,只是他不知道自己已经不是之前那个只有三脚猫的功夫而没有多少正气的周小剑,而是在三脚猫的功夫上得到了地仙珠的帮助,正气已然有了很大的提升的周小剑。
或许自己这个时候的正气还远远不如此时的金耻,但是搞偷袭还是有很大机会秒杀掉金耻。
而且他的右手已经摸到了放在马车上的长枪,但却是生锈的枪头,这比摸到枪杆更合心意,只要金耻贴近自己,只要一下,便可当场戳死金耻。
金耻似是看透了周小剑的心思,神情轻蔑,“我知道是你吃了地仙珠,我也知道你手上现在正摸着一个生了锈的枪头。我是既仗着人多,又仗着自己的正气比你强,还仗着知晓你的一举一动。”
“你!”周小剑气的骂不出话来,见自己的偷袭已经被金耻识破,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当机立断,提前偷袭,当即摸着生锈的枪头的手用力抓住锈迹斑斑的枪头便要把长枪抽出来,与金耻迎面而去趁他不备捅他一枪。
哪知金耻轻轻摇头的阴笑着,突然加快步伐,没等周小剑抽出长枪,便已经栖身贴到周小剑面前。自然下垂的左手手掌以极快速度拍在周小剑握着生锈枪头的准备偷袭的右手上,周小剑只感觉到右手虎口像被针扎的一般疼一下便不能自控的松开。
生锈的枪头又落到了马车上。
金耻不动声色的笑着,“还是上午被赵二糖扭断脖子而断了气的周大少爷。”
周小剑听出金耻话里的嘲讽和轻蔑,想用实力证明自己,但好像无法证明。只能用愤恨的神情与几乎贴到自己脸上的金耻对视。
武功正气可以输,但是眼神不能输。
两人四目相视,鼻息相冲,一时半会都没再说话。
对方人极多,势极众,乔反、申立二人很自知的各往后退了数步,各与周小剑保持一丈余的距离,三人呈三角之势,互作接应状,兵刃上手,阵势不输。
两伙人的头头就这样对视僵持。周小剑是想喊人动手,但是奈何自己人少,还是两个武功极弱,弱到没有正气的人。至于金耻为何不喊人动手,周小剑是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若是我,我早就下令动手了。
周小剑看在心里,也慌在心里,再这样下去,第二根手指肯定会丢在这里。总不能什么都没做,就又断一指,丢一命吧。这样再给我九条命也不够用啊。看可否套套交情,毕竟小时候一起玩过。
周小剑突然咧嘴一笑,先前因闻箬、闻启之死的悲情脸换成了副笑脸,道:“落叶归根,入土为安,你总不能让我眼睁睁的看着我父母师父弟妹曝尸荒野,落入狼腹吧?”
二人鼻尖几近相贴,周小剑说话时嘴中的热气都吐到了金耻脸上,金耻并没有退后,依然与周小剑保持着极近的距离,轻道:“是这个理。但是我是要送到东门府,不知道东门大小姐是拿去喂她养的狼,还是熊。”
在前世记忆未被记起时的周小剑常常以自己是闻商未来大掌柜态度视人,与人说话聊天虽然没有高高在上瞧不上人的高傲姿态,但却也总是看着别人的双眼说话,无意间会让人肃然起敬,甚至有种不怒自威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