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从唐府到苍篱山这一路,淡云步踽踽独行,总觉得这段路比往日漫长了好几倍,直到天亮才漫无目的地走上了山。
晨曦的光芒温柔地普照大地,万物复苏,尽情迎接阳光温暖的爱抚,却独独温暖不了他怀里那颗凉透的心。
戏子重生,这件事情的前前后后离奇的像是恍惚做了一场诡异的梦,令他百思难解其中奥妙,却分明感觉有股强大的力量正躲在暗中濒临爆发。
这让他惶惑不已,心乱如麻,偏生冥冥之中又将那段冰封的感情悄然融化,想象着曾经心爱的女子此刻已然缠绵在另一个男人的怀抱里,那种割心的痛几乎覆盖了一切,顷刻攻陷了他多年来努力驻守的心城。
有人只知道放手的潇洒,又有几人能明白那种无边无际的寂寞和痛楚?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能够修成正果,他只是用心地走自己的每一步路,哪怕铺在脚下的是漫山火海,哪怕是冰刀利刃,既然踏上了,就再也没有回头路,只能摸索着继续往前走,地狱或天堂,一切都只是他的命。
他大概不会想到,在这条布满荆棘的漫长道路上,还能欣赏到如此美丽的风景:
绿野幽深,彩鹊欢啼,白雾缭绕处,一身琉璃雪裙的娇小身影若隐若现,灵动如歌,飘渺而神秘,遥远的像是千年前的一场游园惊梦。
而眼前看到的,却是真真切切的一幕,甚至,他还能听到那个如仙般的少女俏皮的话语。
“哎呀!白姑娘你怎么那么不听话呀?都叫你不要到处乱跑了,这下好了,摔疼了吧?晤,真调皮!”
白裙少女小心翼翼地将一只小白兔从草地上抱了起来,覆着轻纱的脸庞上只能看到一双曜石美瞳,翦翦水眸流转着动人神韵,溢着对怀中小兔儿的深深爱怜,一时间,竟然令远远凝望的淡云步迷了心神,脑海中不由得闪现出儿时的一幕,那个眼神,好像当年飞翼捡到受伤的落飞,那样纯真无邪,明亮灿烂。
怔忡间,却见那少女慌乱地朝他奔了过来,定睛一看才知是那小白兔受惊逃蹿,惹得她一路追赶,淡云步刚想让开,却还是迟了一步,一个软绵绵的小脑袋就这么横冲直撞到他的胸膛上。
心跳顿时漏了一节拍,月痕抬头一看,目瞪口呆,紧急往后倒退,刚想掉头逃离,不料脚下又拌了一根树藤,眼见就要摔个狗吃屎形象全无,摇摇欲坠的身体却在千钧一发之际被一只有力的手掌稳稳托住,愕然回眸时,正对上一张清俊漾着如水微笑的明媚侧颜。
他的声音竟然有种能够温暖冰川的柔和:“你没事吧?”
呆呆地看着这张美的不似真实的容颜,月痕感到自己的心已经飘飞到了空中,好半晌才拉回了一丝神智,匆匆忙忙从他的怀里退了出来,低下头,暗暗压下群鹿乱撞的心,嗫嚅了一声:“掌……掌门……师叔……”
淡云步了然,敛了面上的笑容,沉声问道:“你是琼花宫的弟子?”
月痕不假思索,摸着藏在面纱内的丑陋疤痕,糊里糊涂地应了一声:“嗯……”
淡云步默默点了点头,转身就走,可脚下的步子却莫名地有些恋恋不舍,隔着几步远的距离,他又忍不住回头看了她一眼,却见她依旧埋着头,看上去十分紧张。
那一瞬,他的笑容竟然比阳光还要璀璨,柔声呢喃:“小心点。”
月痕蓦地抬头,捕捉到那抹如昙花般一闪而逝的笑颜,眼前仿佛盛开了一片漫山花海,美不胜收。
就这样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太清宫,月痕依旧沉浸在如梦般的幻境中,走在长廊里痴痴傻笑,小脸绯红一片,目光闪闪发亮,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喜悦。
陶醉远远地便觉察到了她的怪异,嘴上直咕哝:“这傻丫头被人点了笑穴吗?笑成这样?啧啧……”
没头没脑地又撞到了一堵肉墙,月痕吃痛地捂着脑袋,抬头撅着嘴很是懊恼:“师父,你的肚子怎么那么硬啊?”哪像淡云步,胸膛软绵绵的,靠上去的感觉真是太舒服了。
陶醉感到一群乌鸦从眼前飞过,满脸黑线:“不是,你说你这丫头自己走路不看着点,撞了师父还嫌师父的肚子硬,哪有你这种徒弟?”
半个多月以来,陶醉算是看清这丫头的真面目了,什么天真无邪乖巧可爱简直跟她完全沾不上边,她就是个蛮横不讲理的倔丫头,仗着他的宠爱骄纵不可一世,真是让他抓心窝子的想打她一顿。
“哦……”月痕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直接无视他的存在,绕道而去。
心口一凉,陶醉感到有种被冷落的心酸,回头看着那丫头像只兔子似的蹦跳离开,他愈发感到委屈,心里直纠结:真是的!我可是你亲爹啊!什么态度?真以为我不敢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