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的颤动越来越频繁,越来越剧烈,仿佛下一刻就要到达临界点,猛地爆发出来。北衍感觉到喉咙一点点发紧,渐渐地要喘不过气来。
萧柏的左手握着他的右手,宽大而温暖的感觉;而另一只手慢慢攀上北衍的侧脸。男人英俊的脸上露出一个近乎微笑的表情,如同疲倦过后的释然。
“……萧柏,不要放弃啊拜托。”北衍咬牙——这种“一起安息”的气氛是什么鬼?!不能就这么认命,不到最后一刻,谁说就一定会灰都不剩?!“打开光脑,连通皇后的光脑!——用军部的强行托管模式!黑不掉也要连上系统程序!”
默念着的倒计时已经倒数到8。
萧柏诡异地平静着,听到北衍的要求后还愣了一秒,然后才在恋人狠狠掐着自己胳膊的举动中回过神来。
——这种时候,连思考都是多余的。
萧柏没有去想北衍要做什么,甚至连重新升起希望的时间都没有,只是本能地将光脑打开,0。12秒——银华帝国最强大的光脑实力在这个时候简直是救命的。
萧柏的机控手速在整个帝国数一数二,然而不够,太慢!
北衍的手指死死掐着萧柏的胳膊,连呼吸都觉得浪费时间,说话就更是浪费生命。他几乎是将所有的情绪和要求都一口气地通过精神力沟通“倾倒”给了萧柏,后者被来自北衍的强烈心音震得有刹那的脑袋生疼——天知道他还是3s级。
语言成为赘余。
再灵活的手指都是粗笨的。
萧柏直接开启最浪费精神力的“光脑精神管控模式”,0。47秒,启动军部强行托管模式。0。32秒,链接皇后光脑。0。04秒,强行介入失败。0。28秒,恢复链接但未能有效攻入对方主系统。
“……6……”
北衍咬咬牙,闭上眼睛。
脑海内所有的精神力触丝在这一刻仿佛被催眠了一样,不再肆虐,不再张牙舞爪,不再狂暴地攻击,而是收束成密密麻麻的整齐的一捆,然后无声而又迅捷地塌缩下来,回拢到精神力池里,化为如同水波一样澄清柔软的液态物。
他没有别的机会了,只有这一次。
打破融合级最后的神秘面纱,然后借由萧柏的光脑,顺着电子流,直达路芳菲的光脑。
失败了,就再也没有第二次尝试的机会。
精神力慢慢荡漾开来,如同被风吹皱的水波,一点一点,涟漪起,慢慢由静而动,从最初微末的波纹翻卷成狂肆的大浪。
北衍的头颅里一阵尖锐的痛楚,他紧紧咬住了后槽牙。这种感觉很像是一个人努力往上顶,往上挣,但上面笼罩的是一层密不透风的塑料布之类的东西,紧紧蒙住了口鼻,简直要把人憋死。只有穿透这层阻碍才能够得救,也只要穿透这层阻碍就能看到另一个世界。
——北衍是在强行突破。
将内心的绝望与求生的意念化为最坚韧的武器。因为脑域压力过大的缘故,他的口鼻慢慢沁出血来,但他好像毫无知觉。
萧柏伸手轻轻拭去恋人脸上的血迹,有些心疼,但更多的是紧张。他大概能够猜到北衍在做什么。他自己就是强行从2s突破到3s的——也是这样一个危急的时刻,如果不能打破,就只能任人摆布。
——那是他一生中最危险的时刻之一。
在没有辅助药物的情况下,独自尝试失败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五以上的突破。
而现在,他的小衍面临着比他更险恶的处境,背负着他们的、以及那一亿人的生命的压力,只有三秒的时间。
——如果倒计时到了“3”,启动程序就再无法取消。这是所有高级武器的惯例了。
忽然,北衍的身体一软,险些倒下去,萧柏连忙扶住了他,将那具脱力的微微发抖的身体搂在怀里,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失败了吗?所以,哪怕是拼尽了所有力量,最终也还是要一起消散在这个星球……
然而身体发软的北衍,颤抖的嘴唇压抑着的不是绝境的悲痛,而是在漫漫黑夜里跋涉的旅人,终于看到一线天光的惊喜若狂。
在他的精神力安静蓄力后最后一次的冲击力,在他近乎窒息恍惚间已经要失去意识的关头,或许是不甘或许是最深彻的愤怒,他的精神力绞成了最锋利的锥,刹那刺穿了那层无形的坚韧壁垒。
精神力区域无声地破裂,化为齑粉。
崭新的、不受束缚的无尽空间,展现在他的面前——不,脑海里。
北衍的精神力在这一击之后因为消耗了巨大的能量而玉碎为水珠般的存在,而他本人也乏力地跌进了萧柏的怀抱。但他眼帘下的眼珠却因为兴奋而轻轻转动着。
——融合级!
他费尽百般心思、无数次推敲琢磨的级别,就这么被硬生生强行达到了!没有技巧没有水到渠成,有的只是一股子狠劲而已。
北衍简直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随后他立刻意识到这时候既来不及哭泣也无暇让他欢欣,默默在心底数着的数字已经是5。
这一刻完全归于自由的精神力几乎是随着心念一动,就化为了想要的模样。北衍有些虚弱地伸出手搭在了萧柏的手腕上,萧柏一惊,旋即单手揽着北衍的肩背,会意地立刻将光脑调节出精神力模拟模式,手指温柔地贴在了北衍沁着汗水的额头上。
萧柏很难形容这一刻看到的属于恋人的精神力。
漂亮得如同银色绸缎一样的精神流被完美复制到了光脑的显像屏上,轻盈如初晨被阳光晒暖了的一缕风,又随时会锐化为伺机而动的猛兽银光闪闪的利赤,又或者是浩瀚到无可测量的星河。
但这样能够看出无数层次的美景只持续了不到一瞬,旋即那些美丽的星星点点闪烁着化为了莹绿色的数字,“1”或者“0”,浩浩荡荡奔赴进了光脑系统——在显像屏上,系统空间如同充满了弯弯绕绕不确定走廊的房屋。萧柏的心揪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