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头,看着同样眼眶红红的廖栩,一时间不知该怪罪还是心疼。
他像一只初生的小牛犊子,还没学会呼吸就被人勒住了脖子,动弹不得,连眼泪都不敢流。
入夜,那群人才宽宏大量地离开,嘴里嚷着不入耳的脏话,骂骂咧咧。
外头静了很久,圆孔里,廖玲还维持着那个姿势站在原地。
一间屋子,里外三个僵直的人,如惊弓之鸟,谁都不敢再闹出点动静。
突然的,一声呜咽打破了僵局。
我不想的。
廖栩垂着脑袋,字眼被浓浓的鼻音掩盖。
他说,爸爸是讨厌我才会和妈妈分开,都是因为我,姐姐才没有爸爸。
豆大的泪珠子从眼眶里滚落出来。
阳城的茶余饭后总能刮几阵风,来来回回都是别人家的糟心事。
廖玲带着一儿一女浩浩荡荡回了娘家,方圆十里的嘴都传遍了。不出几日,关于顾征出轨的前因后果就有了详尽的数个版本。大人传大人,被不懂事的孩子听了去。
你爸妈离婚就是因为你,讨厌鬼,还没出生大人就不要你了。
那日争执,若不是这一句引子,他会忍住,也忍得住。
都是因为我的错,都怪我!
姐姐的沉默像是另一种坏答案,廖栩开始绝望。
顾希安坚定摇头:不是的。
那为什么爸爸不要我们。
千万不要和一个孩子比赛执拗,除了输没有别的结局。
顾希安也不知道。
她怎么会知道呢。
顾征和廖玲闹离婚的那段时间,终于到了分崩离析无法挽回的最后一日。
廖玲抱着半岁大的廖栩坐在沙发上黯然出神,顾征则站在窗边抽烟,一根接一根没停过,窗台的烟灰缸溢满烟蒂。
屋子里坐了很多人,客厅主位是他单位的老领导,还有没见过几面的叔伯姨婶,气氛沉重,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木的,更像事不关己。
孩子,你想跟着爸爸,还是妈妈。
那位老者开口了。
顾希安默声不作答,她抬眸环顾着面前的一张张脸,那些人空洞的瞳孔骤然有了焦点,在她身上烧出无数个窟窿。
她闻到了铁锈的腥味,心脏引起不规则的颤栗。
别怕,孩子。
老者又问了一遍,这不是考试,没有错误答案,选谁都是对的。
顾希安看着睡得正香的廖栩,抬头对上妈妈的眼睛,那双眼里饱含了无数种情绪,是当时的她无法理解的复杂和难辨。
短暂的交汇后,是廖玲率先垂下眼睑,避开对视。
那一年,顾希安也是八岁。
我不知道。
或许,没有答案也是一种答案。
就像她不知道顾征为什么会抛妻弃子。
就像她不知道妈妈为什么会不要自己。
就像她不知道,是不是每个人的八岁都有一个永远迈不过去的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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