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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第2页）

突然住了口。天边一颗流星正飞速而过，恰在参星之侧，一刹那光芒耀眼，将满天繁星比得黯然失色，旋即消失在茫茫夜空。

轻呼一声，包含了赞美和敬畏之意，随即传来女子轻柔呢喃，仔细听了听，却是在念诵经文。

&ldo;怎么了?&rdo;

停止诵经，拂云低声道：&ldo;母亲在世之日曾说过，天上星落，便是地上人殒。所以……&rdo;

李淳风哑然失笑：&ldo;星相有征，却不是这样看的。当真如此，一场大战之后岂非星落如雨?&rdo;

听出李淳风话中不信之意，拂云微微恼怒，辩道：&ldo;怎么不是?母亲告诉我，她在苇泽关与刘黑闼决战那一夜，亲眼见到过流星飞溅的景象。&rdo;

拂云郡主为李渊三女云阳公主和驸马柴绍所生。即使在女子事迹多被湮没的古中国史上，云阳公主也是少见的巾帼将领。曾在隋末独力组织一支七万人的义军，史称娘子军。后世以为皆由女子组成，其实并不是，只是因主帅为女子而得名。苇泽关位于山西绵山一带，也是刘黑闼和唐军决战的地点，因此一战更名为娘子关。

&ldo;母亲在那场战役中殚精竭虑，操劳过甚，回京之后便病倒了。我那时年纪还小，什么也不懂，只知道缠着她，要她给我说那些战场上的故事。她呢，明明已经病入膏肓，却还是很开心地笑着，抱我坐在身边，讲许多故事给我听。她过世那晚，我也曾看见……&rdo;

最后的&ldo;流星&rdo;二字化为低语，几不可闻。李淳风侧耳倾听，却始终不发一言。遥想当日那戎装青年女子，也曾独自站立在尸横遍野、寂静如坟场的战场之上，仰望天空流星如雨。是喜是悲，是痛是憾?已无人得知。无情天地，有情人间，心中突然生出寂寥之意。

&ldo;李兄……&rdo;

&ldo;嗯?&rdo;

&ldo;你也讲个故事来听，好吗?&rdo;

&ldo;故事?&rdo;不提防这么一问，酒肆主人愣了一下，&ldo;我不会。&rdo;

&ldo;又在骗人。&rdo;拂云口气甚是不满。

&ldo;当真不会。&rdo;

&ldo;别人的故事不会讲，自己的故事总该会说吧?&rdo;

&ldo;李某本是乏善可陈之人，&rdo;将手中树枝扔进火堆，男子恢复了方才懒散模样，&ldo;生意人本分，说来说去，不过是生意经罢了。难道郡主要听这个?&rdo;

&ldo;谁要听生意经。&rdo;拂云有些愠怒，抱住双膝，侧头想了想，&ldo;是了，便说说你心中可亲之人吧。&rdo;眨了眨眼，唇角牵起顽皮笑意，飞快补充道：&ldo;父母之外的。&rdo;

&ldo;我是鳏身。&rdo;

四字出口，拂云顿时愣住了，&ldo;抱歉，我……我不知道……&rdo;

李淳风微微一哂：&ldo;有何抱歉?聚散生死，皆是世间常情，无人可免。&rdo;

&ldo;你与她……&rdo;

&ldo;十七岁结发，三年生聚，七年死别，算来整整十年。&rdo;稍顿了顿，男子淡淡道，&ldo;十年光阴，也不过这寥寥数语。&rdo;

拂云不禁默然，半晌方才低声道：&ldo;她……是什么样的人?&rdo;

夜风吹过，恍惚如闻天上语。耳边听见那人静静说道：&ldo;已经模糊了。&rdo;

声音中带有浓厚倦意，仿佛随时都会睡去。拂云心中突然一空，竟不知如何接口。喀的一声，却是火中树枝断裂的声响。几点火星溅了出来，片刻光景，一切都归于沉默。

&ldo;睡吧。&rdo;

这回拂云不再应声，依言顺从地躺下，转头看岩壁上的人影，寂然不动，如同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