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rdo;校尉不满地瞪着自己好友,道,&ldo;生死攸关的事,难道李兄一点也不放在心上?&rdo;
&ldo;既非和尚道士,又没有符箓法力,区区一个凡人,哪来神通?莫非你也信了传言,当李某是什么神仙?&rdo;
&ldo;那你为何答应?万一‐‐&rdo;
&ldo;遇到这种怪事,当然不能袖手旁观,此其一;如此有趣的事情,若不能追根求源,难免心痒,此其二;至于其三,&rdo;沉吟片刻,&ldo;我怀疑并非山鬼作祟,背后另有文章。&rdo;
&ldo;哦?&rdo;
&ldo;尉迟莫忘了,藏身在祠堂木偶中与你交手的那人,可不是什么山鬼。&rdo;
此言一出,尉迟方顿时恍然,刚想说什么,林中突然传来一声尖叫,听声音正是方才去找水的怀容。
尉迟方跳起身来,冲了进去,只见少年倒在溪边,手腕上有两个青黑牙印,正冒着细细血珠,再细看时,草丛中游过一条金色小蛇,一闪而没。不问可知,怀容定是被毒蛇所伤,情急之下尉迟方将嘴凑到手腕伤口之上,想要为他吸出毒血,耳中却听到一声严厉的喝止:&ldo;不可!这是黄金虺,剧毒之物。&rdo;
&ldo;那怎么办?难道眼见他死?&rdo;
李淳风看了他一眼,从怀中取出一只银色圆筒,打开之后,内中有几枚银针、一柄小刀、几个瓷瓶。
&ldo;幸好带着这些。&rdo;
他半蹲下身子,用小刀划开怀容手腕伤处,黑如墨汁的血液立刻流了出来,落在草地上,青葱草色也变成萎黄。尉迟方这才知道毒性之烈,不禁咂舌。眼看血色转红,李淳风将瓷瓶中药粉撒在伤口上,银针随即插入腕侧穴位,轻轻捻动,血流顿时减缓,药粉如同溶盐入水,瞬间被吸收了进去。与此同时,怀容眼皮转动,已有苏醒迹象。
&ldo;真行!&rdo;
听到校尉由衷赞美,酒肆主人淡淡一笑,拔出银针,把这些小物件重新放入银筒。刚要起身,目光落在少年脚旁草丛,脸上掠过异色:&ldo;溪水里有毒虺出没,恐怕饮不得。到上游去寻水源吧。&rdo;
校尉依言爬上山岩,在一处泉眼取了水,回来时怀容已然醒转,正呆呆坐在那里。
&ldo;你没事啦!&rdo;
伸手要去扶他起身,却被怀容一脸嫌恶地避开:&ldo;别碰我!&rdo;尉迟方一怔,忙缩手,道:&ldo;你这是干什么?若不是我们刚刚救了你,你早被毒蛇咬死了!&rdo;
&ldo;多管闲事!&rdo;
&ldo;……你!&rdo;
&ldo;罢了。尉迟你总算是大人,跟小孩儿斗什么气?&rdo;
&ldo;嗨,明明是他……&rdo;
话说到一半,眼前一花,一只纤纤素手托着干粮递到他面前。校尉正张着嘴,突然忘了要说什么。双目盈澈的女子微微侧转脸,半掩着唇,连眼睛也带着笑意,一瞬间,世上的花都开了。
山风猎猎,将篝火吹得明灭不定。这是繁星满天的凉爽夏夜,寂静空旷,深不可测。天空与人无限接近,却又无限遥远。青衫男子微微眯起双眼,懒洋洋地斜倚在山石之上,散漫目光投射于苍穹深处,仿佛那里正在上演一幕只许一人见的隐秘故事。
&ldo;李兄?&rdo;
声音极轻,像是怕吵醒了神游天外的人。从山石上直起身,略微端正一下坐姿,却没有回头去看石后女子。
&ldo;还未睡?&rdo;
&ldo;嗯。&rdo;
校尉已沉沉熟睡,如同一个精力旺盛的年轻人通常那样,发出均匀的鼻息声。少年则蜷缩在远离三人的一侧,从这个角度只能见到模糊背影。连马匹也进入了梦乡,低垂着头,一动不动。空气中除了夏夜浓郁的青草气息之外,还有隐约飘来的云头香气味,来自女子身上。不一会儿,传来衣衫窸窣的声音,香气也随之浓郁起来。显而易见,两人之间的距离较方才更近了些,却仍然是背面相对,不见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