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里没有一张郗望的照片,过去的东西都已经被靳寻的人处理了,他还告诫她不能留下任何痕迹,既然要告别过去就要彻底了断。
她只能凭着记忆里郗望的模样和现在的她做对比,郗望瘦了很多,刚失踪的时候脸上还有点婴儿肥,如今完全消失了。
她在面相上变化很大,虽然依然是圆脸盘、圆眼睛,鼻头偏圆,嘴唇偏厚,也不像是报道里那些女人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却也称得上“变了个人”,起码若是在大街上遇到,她不会认出这是郗望。
对了,郗望失踪时正处于变声期,以前的声音更稚嫩、响亮一些,还有,还有……哦,郗望从小颈纹就重,她婴儿时期的照片脖子上就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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条痕迹,现在那条痕迹更重了。这大概是她生父的遗传,因荞姐是没有的。
黎湘无法控制自己的思想,越想越头疼,想了一圈才发现竟然只记得这么多,完全不像是那些听来的四处寻找亲人下落,对亲人的身体特征如数家珍的家属。
这样相比起来,她似乎太冷漠了。
更讽刺的是,她之前从没想过郗望会变成什么样,只是在见她之前做了一下心理建设,让自己无论如何都要接受现在的“郗望”,直到刚才郗望讲了对“郗晨”的观感,她这会儿才拼命回忆起郗望过去的模样——当然这十二年她不是没想过,只是从没有这样用力和自我怀疑。
她始终默认着记忆里郗望的轮廓,虽说淡忘一个人的外貌是很容易的事,就像她几乎忘记了荞姐的模样,还有辛念、戚晚,太久不见也会变得模糊。
然而现在她又觉得,她不该这样善于“忘记”,起码要对一些特别的人特别的事区别对待。
郗望之于她到底意味着什么呢,除了血缘关系以及扭曲的姐妹关系之外。
她发现自己找不到答案。
就这样静坐了许久,黎湘终于忍不住给李琰发了信息:“有时间吗,我需要咨询一些问题。”
不到一分钟,李琰回了:“有半个小时。”
黎湘没有犹豫,很快拨通李琰的语音,直奔主题:“是这样的,还是我正在接触的这部戏,里面有这样两个角色,她们是姐妹……”
黎湘将自己和郗望的故事换了一讨说法,快速描述给李琰听,但没有提“郗晨”变成另一个人的过程。
李琰问:“你想了解妹妹的心态?”
黎湘说:“不止,姐姐的心态我也很想知道。”
李琰说:“其实妹妹怎么想并不难明白,姐姐这个角色反而更复杂。我个人的看法是,姐姐想找回的不只是亲人和姐妹关系,还想证实‘过去’的存在。你有没有看过一个叫《寻梦环游记》的动画电影,我要表达的就是类似的意思,当亡灵被活着的人彻底遗忘时,他们会化成金色的粉末,会彻底消失。”
黎湘:“你的意思是我……姐姐这个角色,是希望通过妹妹来证实自己存在过?”
李琰:“妹妹是她唯一的最后的亲人。这种血缘联系是很微妙的,咱们中国人很看重这个,就算没有明显的表现,骨子里也刻着基因。你看有那么多千里寻亲的孤儿,他们为什么一定要找自己的出处呢?这种执念就是一种印记,要证明我是谁,谁可以证明。”
黎湘:“怎么说呢,姐姐这个角色并不很看重过去,她甚至想甩掉过去,而且她现在生活得很好。”
李琰:“听上去不是很有说服力,不知道你们怎么设定姐姐的前史,我只说我的经验。我接触过的案例,听到过的故事,越是强调要甩掉过去的人,他们对过去的记忆和执念越深刻,多少年都走不出来,而且潜意识也不想走出来。真是很矛盾,像是有两种情绪在拉扯,一种要拽出来,一种要陷进去。”
黎湘好一会儿没接话,虽然李琰的描述还不够具象,这种情绪上的东西也很难有更清晰的表达,但黎湘还是抓住了一点端倪。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适合李琰所说的案例一样,只感觉自己也处在这样的矛盾中,她想出来,又不想出来,她想舍弃“郗晨”,却又拼命记住“郗晨”的一切。
黎湘缓了缓,说:“我感觉姐姐的心态一直是‘逃避’的,像你说的被两种情绪拉扯,没有‘面对’的勇气。”
李琰:“应该有一些无法面对的事情,不然为什么要舍弃过去呢?只有不好的东西我们才想扔掉。我想姐姐这个角色你们还是要深挖一下,我听到的比较单薄。”
黎湘自嘲地笑了,嘴上半真半假地说:“你的感觉是对的,我也觉得很奇怪,找不到立足点。难怪我没法入戏。”
李琰:“反过来讲,妹妹这个角色就是强迫姐姐面对过去的,让这种情绪拉扯变得更尖锐。姐姐过得好,反衬出妹妹的惨,人性在这种情况下会映出很多面,很值得挖掘。希望我的意见对你有帮助。”
作者有话说:
这章说的内容可能一些童鞋无法理解。
人的心理就像是个黑洞,挖下去的部分是精神上的缺失,物质是填不满的,而且越是想要靠物质填满,觉得钱可以治愈一切,到头来会发现黑洞越大。不过这种体会是要在特别有钱之后,这时候就会觉得困惑、无力,不明白为什么什么都有了,还是缺了什么,怎么这么难受,不知道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