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含真呵呵一笑,“一定,一定。”
酒过三巡。
夜色已深,众人离开酒楼。崔含真走过昊天观侧的云桥。春寒料峭,夜风刮来,凉意刺骨。他裹严实了裘衣,仍打了个哆嗦,酒醒三分,看见花灯下昊天观的飞檐高翘,蓦地又想起席间的对话。
他在鹿鸣书院与李澹争执,而有所领悟,辞去讲书之职,跋涉千里再入玉京。这一来,虽是为了乾元学宫,却深知其难处,为自己留下了后路。这段时日,四处交游,与昊天观中人交好,心中其实早又定计。此番九成是进不了乾元学宫,但能进昊天观,也能修行神通。也能摇身一变,成为凡人眼中的仙师了。
这结果,本已能能让他知足,但想起李澹,却有些不是滋味。自己费尽心思,不过爬上了山脚。而后边本来“不思进取”的人,一转眼,就已经到了高处渺茫的云雾中。
诗社的友人见崔含真忽然驻足,拍了拍他的肩,笑道:“今日怎么就这点酒量?”
崔含真朝东一看,光宅坊被重重飞楼和花灯掩盖。
友人只见崔含真望着花灯,长叹一声,“居高声自远,非是借秋风。”
……
玉京城东北面,一座高楼在坊间拔地而起,直刺夜空。此楼高过近处的数座飞楼,窗间灯火幽煌,引人探究。然而无论是街巷中穿行的车马,还是飞楼云桥游乐的行人,都没有向这座高楼投来一道目光。
这座高楼伫立在闹市中,却仿佛置身另一片天地,楼高处,乾元学宫祭酒袁朔凭栏远望,青灵县明府郑君山一身常服,以学生的姿态站在他右手边靠后的位置。
袁朔目光落在空茫夜色中,“听说你跟应秋一起,给一个叫李澹的后生作了序。应秋向来我行我素,行事不依常法,他坏规矩的时候太多,我并不意外。我却没想到,你也会为人延誉。”
郑君山道:“我为他延誉,并不是因为欠了他的人情。只是在青灵县中,我虽与他接触不多,但仅此一事便能看出来,此人行事不拘小节,有勇有谋,又擅把握时机,的确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袁朔顿了一会,说道:“这一次的春试,共收三十六人,约莫有二十八人,在如今就已大致定下了。”
郑君山眉梢一挑。
袁朔又说:“大都是世家之后,有些未入学宫便已身怀神通,比起没什么跟脚的,各方面都要出彩些,就算没有行卷,寒门子弟大概也争不过他们。有人延誉,给他们撑腰,寒门子弟就更争不过了。”
郑君山道:“寒门也有人才,大庸国也不乏愿意提携后进的。”
袁朔摇摇头:“到头来,一场春试,试的不是学生,倒成了一场党争。日前中台左仆射来找我,想给他的侄儿谋个直学士的位子。我不允,他便上奏圣人,说乾元学宫耗资甚巨,理应缩减四成。”
郑君山眉头一皱,又想到青灵县的灾民,眼神挣扎了一会,摇头道:“乾元学宫耗费的钱粮,只要没耗在贪墨上,就不算用在了歧途。”
“说得好。”袁朔点头,“这道理你能想通,朝中大臣也都能想通。但永远有人想击垮学宫。‘天下承平已久,妖魔之乱不足为惧’,‘两教修士与神道诸神便已足够,何必要乾元学宫,空惹两教猜忌’,诸如此类的话,已多得记不清了。”
郑君山默然。
袁朔又说:“这些话说得不错,若只是平息妖魔作乱,自然不需要乾元学宫。不过圣人不论如何都要撑起学宫,便是为了摆脱两教钳制。”他看郑君山一眼,“当今圣人的立场很明显,乾元学宫倒不用担心上奏,你应该知道学宫最大的困境是什么。”
郑君山道:“入学宫的世家之后越来越多,而世家多受两教掌控。
袁朔点头,“若再多一些,乾元学宫便的确如那些人所说,不必存在了。我不许学宫中人为人延誉,就是这个道理。你开了这个先例,旁人自然也会效仿之,届时学宫与外人的关系便越来越深。”
郑君山道:“是我不该。”
袁朔摇头:“好在你倒是选了个好后生。”
郑君山眉毛微微一动,在他印象中,袁朔极少有夸人的时候。他有些惊讶,袁朔却已转开了话题:“在青灵县中陷害你的人,查出来了么?”
郑君山道:“只查出些风声。”
袁朔道:“说吧。”
郑君山道:“似乎是有人以为我与豫王有勾结。去岁圣人西行,有许多人圣人将一去不回,天下将要大乱。豫王狼子野心,万一圣人出了些什么变故,一定不会让太子顺利登基,恐有篡位之嫌。
袁朔若有所思:“这么说,是太子的人。”
郑君山摇头:“太子宅心仁厚,不会如此……还请先生指教。”
“乾元学宫不干政事。”袁朔笑了笑,“不过,庙堂上的事,要看的简单些。太子宅心仁厚,他手下的人就不一定了,既然有人要除你,是为了给太子扫清障碍,不论太子如何温良恭俭,这便是太子的人。便如他们看你是豫王的人,你纵有千般理由说自己不是,也已成了豫王的人。”
郑君山若有所思,俯首道:“先生教训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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