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当初他曾考较过唐时嵘的学问,只觉得所学虽扎实,却少了领悟,虽然后来拜了许四元为师,但毕竟时间尚短。所以他还想着这次能入圈便不错了。没想到卷子到手,只觉沉凝大气,磊落中正,明明小小年纪,却格外有股子通达颖悟的味道。这是一个会读书的人。同样的十年寒窗,不会读书的死读书,会读书的方能事半功倍,活学活用。而且他行文之间,并无乃师当年的锋芒毕露,只怕会走的很远。唐时嵘向来不爱出风头,赴过林县令的宴请之后,大家就赶着回了家。其实聚宝村里也轰动了一气儿。村里不是没人中过童生,但这可是案首啊!恭贺的人一趟一趟的过来,不少人跟唐时玥八卦,说唐时进许先生心里苦唐时玥见她慈祥可亲,就笑着跟去了。宁氏给她找了一件胡服,翻领、对襟、窄袖,飒爽飘逸,再把头发梳起来,挽了珠,垂了耳发,打扮起来,竟如美玉生晕一般。一出来,唐俊琛就哟了一声,好歹顾及着在许家,没好意思多说。许问渠也不由得注目良久,直到她笑吟吟的看过来,才一下子垂下了眼。大家热热闹闹的用了饭,任东过来请示,唐时玥便吩咐他打发人先去租好宅院,打扫房间,置办东西,另外先请下洗衣和做饭的婆子,只留下两人听候使唤。宁氏在后头,就见这小娘子负着只手站在院中,一句句的吩咐,哏儿也不打,干脆麻利极了,一看就是个能干的。宁氏向来喜欢这样不忸怩的小娘子,忍不住叹了口气,看了许问渠一眼。待到晚上,大家都散了,宁氏忍不住跟许问渠道:“这个小娘子漂亮爽利,着实叫人看着喜欢,若是你能把她娶进门,我也就放心了……”“阿娘!”许问渠十分无奈:“差着辈儿呢!”宁氏顿时就生气了,一指头戳他脑门上:“说的就是你这个没成算!一把年纪了做事还这么草率,收什么徒弟,直接平辈来往不是很好!好好的事儿都叫你给办砸了!蠢!”老母亲日常嫌弃儿子,许先生心里苦,真的苦。几人在许家住了三天,家人全都见了还不让走,然后在许先生的授意之下,一行人连夜偷偷出来,去了早就租好的宅院。唐时玥又在这边住了两天,看一切都打理好了,这才带着任东往回赶。这一来一回,就是十来天的工夫,回来的时候唐时玥看到旁边地里有人在忙活,这才一拍脑门儿。这阵子光围着阿兄转了,竟然忘了,春耕开始了啊!她连家都没来的及回,直接去了工坊,张口就问:“踏犁做好了吗?”这边工坊负责的人叫赵构,急起身应道:“已经全做好了。”唐时玥点了点头。她所知道的,这个时代还没有的新型农具不多,考虑了很久才选了这一种。踏犁是一种翻土的工具,宋人曾说“踏犁之用,可代牛耕之功半,比钁耕之功则倍。”所以在家里没有牛,或者在多石不能用牛耕的山地,都很适合,而东风县整个县都是山地,肯定合用。之前她跟孟恣扬他爹敲诈的铁,就是为了打造踏犁的。一个踏犁需用约摸两斤铁,她自己也出了五百斤铁,一共打了三百五十个踏犁,如今已经全部完工了。唐时玥先叫青未了送了五十个回聚宝村,交给老族长,一边又叫工坊的人带着这三百个,去了县衙。把事情一说,林县令惊的人都站了起来:“阿玥这是何意?”唐时玥道:“只是想为乡亲们做点事,顺便扬我玥工坊之名。”林县令瞪了她许久,然后亲自动手,试了试这踏犁。林县令本是文人,但他自从下放到这东风县,就经常去田间地头转悠,对这些农事也不陌生,一试之下,就知道这是个宝贝。这就是送到他手里的业绩啊!农事兴了,产量高了,新农具,这些全都是他的业绩!林县令忽然冲她一揖到地。唐时玥迅速闪开,笑道:“县尊折煞我了。”林县令正色道:“不管你有没有私心,就冲你为百姓做的这件事,便受的起我这一礼!”唐时玥一笑:“就冲县尊为了百姓这一礼,我就算什么也得不到,我做的也开心。”当然了,她不会什么也得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