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本以为,你现在已经变了很多,澜。如今的气质模样,站在路口我几乎都不敢认……”接连喝了好几杯之后,明仲夜突然看着他,低声说,“不过有些地方,我感觉你又好像完全没怎么变。”
“哦?”温澜觉得脑子似乎已经有些昏沉了,这让他的反应比平日迟缓了一点,半晌才回答道,“是吗?说起来,你从外到里好像都没什么太大变化。不过,也许只是我不够了解你,才会这么觉得吧。也许你其实已经改变很多了。”
“……也许吧。”明仲夜不置可否,“那你觉得现在的我更好相处吗?”
“当年的你也不难相处。不过如果你想听我说‘是’的话,那答案就是‘是’了。”温澜摇摇头,“不过,我以为你其实不那么在意这个答案——你应该不是个会特别在意别人对你看法的人吧,明。”
“你不算在‘别人’这个范畴里,所以我还是很想知道你的真实看法的,澜。”说到这里,明仲夜突然对他笑了笑,“所以,被你夸奖的时候,我是最开心的。”
……该死,对面这人这样对着他笑起来的时候,怎么能这么迷人?哪怕他知道自己不该多想,这种时候,心脏也还是会下意识地为之扑腾猛跳个不停。看着对面灯下明仲夜弯弯的眉眼,还有那滴摇摇欲坠的、仿佛蛊惑着他一般的泪瘢,温澜不由得长吸了一口气,然后又拿起面前的酒杯来猛灌了一口。
愿望
还好那杯酒虽然难喝,但到底并不算特别烈,没让温澜彻底喝醉。虽然后来两人的对话在他脑海里都只留下了一点模模糊糊的印象,但他吃完饭后,好歹还是能自己慢慢走回房间的。第二日早上,他醒来的时候,也并没有觉得头疼,甚至可能因为酒精的影响,他晚上睡眠比平日里还好一些,也没再如前一日那般,因为时差的影响而醒得过早。
……这倒也算是意外的收获了。
洗漱收拾完毕,下楼独自吃完早餐后,温澜在宾馆大堂里碰到了似乎早就坐在那里等候的明仲夜——这人今日居然穿了一身偏向于运动系的白色休闲装,系着条蓝色的围巾,整个人显得愈发年轻和精神焕发,仿佛学院里刚刚才毕业不久的学生般朝气蓬勃。温澜看到他时,他正坐在一张小沙发上,一边喝着一杯茶,一边翻着当地的一本不知道什么杂志——封面上只有极简风格式的几个字母,温澜一眼也认不出那是什么。看到温澜来了,他抬起头,一如既往地露出一个标志性的微笑来:“早安,澜。昨晚睡得好吗?”
姿态如此优雅美好,又自然得仿佛一个每日里都固定会有的仪式。
虽然温澜知道,这不过是他短暂的幻觉罢了。
这一日上午的行程,是在溪流潺潺、遍布奇特岩石的峡谷里,进行短途的徒步。
峡谷两侧的岩壁上,因为古老火山运动的影响,形成了一大片六面体形的石柱。构造规整的六面体玄武岩一个挨着一个,上表面犹如巨大的蜂巢一般紧贴着彼此,单个长度大约几十米,从岩壁顶一直延伸到中到底部,排布成一列列,参差有序,据说学术上被称为“柱状节理”,颇有些像是被什么精心摆放拼接成了这样——当然,除了鬼斧神工的大自然,大概也没什么能有这么大的能耐。
从某几个地方看过去,这些排布整齐的、单个长度又有所差异的柱子颇有些像是教堂里管风琴的音管:当然,由于是火山喷发时熔岩冷凝所形成,里面显然不是中空的,并不能像某些地方的山石那样能发声。
可惜了,不然不知道大自然能用它奏出什么样的奇妙声响。温澜心想。
“要是这是一架管风琴,恐怕只有传说故事里的那种活了几百年的吸血鬼才能弹。”这时候,站在他身侧、同样仰头凝望着这片石柱群的明仲夜突然开口,“凡人可没法用这样的神器弹奏出交响乐。”
温澜闻言不由一愣,转过头来:“你怎么知道我刚刚在想,这东西有些像管风琴?”
“啊?我不知道啊。”明仲夜看着他也是一愣,然后不由得笑了,“我只是把我刚刚在想的脱口说出来了而已。你也在想这个吗?看来我们还是挺有默契的。”
“……行吧。”温澜转过脸,没有承认这个瞬间的巧合确实让他心里有那么一点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