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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页(第1页)

汤至臻问:“那沈哥你呢?”沈榆说:“我回家,收拾东西。”不仅是收拾东西,母亲和继父现在联系不上,后续的手续和流程都需要他跟进。现在,至少现在轮不到他难受。他说完转身要走,身后和林皎一起来的其中一个人貌似在说他什么不是。是那个经常找他麻烦的前辈,叫张文因。沈榆这时候的听觉已经恢复了,隐隐约约听到张文因怪腔怪调的嘲讽:“是温遇旬把他弄进植培所的吧,不然凭他这种半吊子凭什么能转正啊……现在看着一点都不难过,简直是白眼狼……”“哥,别说了……”好像是汤至臻的声音。沈榆脚步停了一瞬,接着更快地走进了电梯。东西基本上打包收拾好以后已经日出了,沈榆这时候才有空下楼去给手机充电。手机里有植培所工作群里的消息,大概的意思是放一天假,领导语焉不详,只说雨天路滑,大家要格外注意安全。父母还是没有给他回电。沈榆长长地吐一口气,觉得自己现在处于一种极其诡异的平衡的稳定。看着面色如常,也并没有想要流泪的冲动,只是有什么东西埋在心脏里,跳一下跳一下,想要喷涌,又实在突破不了脏肉的隔阂。工作群里的消息是发给不知情群众看的,沈榆作为暂时最适合联系处理这件事的知情者之一,自然是要配合警方和上级调查清楚的。天仍在下雨,并不悲戚的春雨,下下来是润物的生机。沈榆一把伞打到家门口,司机早就等在那里。“小沈先生,”司机常常接送温遇旬上下班,见过沈榆几面,“温家那边已经通知到位,温老先生和温太太半个小时前就赶去附属医院了。”司机眼底也有些青色,眼珠里有血丝,表情并不好看。“好,麻烦你了。”沈榆收了伞上车。植培所的位置在郊区半山腰处,今日路上格外拥堵,眼看着大门都快瞧见了,一排车堵在前面,就是上不去山。“前面有施工,”司机说,“可能还要一会儿。”沈榆忖度两秒就做下决定:“就这几步路,我走上去吧。”他回家出门都匆忙,连衣服都没换,身上还有在医院里沾的消毒水味。实在是冷,气温只有十度上下,沈榆拢紧身上的风衣,逆着风和雨往山上走。山脚的工人正在修缮路面,原本的路面坑洼不平,是十年前豆腐渣工程的产物。这次修缮要将水泥铺厚,路面改宽。路边留了一条仅能行走通过的泥巴路,四周都有砍断的,被连根拔起的粗壮树干。沈榆没什么犹豫地走上去,看似正常,实际心绪已经飞到真空里找不到了。忽地脚下一松,那被破坏过一次架构的沙土地根本禁不住多少人一次又一次地踏过,一大块结成团的泥巴骤然松动,带着沈榆全身的力量就往下掉去。周围惊呼声渐起,沈榆耳内嗡鸣。坠落的速度很快,沈榆这才知道跳楼的人在失重的几秒里是什么都想不起来的。不过上天垂怜,勉强分出几秒,在沈榆的后背触到地面之前给了他想遗言的时间。这一生虽然短暂,但对不起太多人,父亲早死未敬孝道,母亲盼望却平庸终生,朋友与梦想尽数辜负,对现状也不甚忠诚。最后回想起来,只对温遇旬说过一次喜欢。亲吻也只有寥寥一次,鱼水之欢更是难成。好遗憾。……“小榆……小榆?”沈榆睁开眼,不是医院,不是天堂,是一张略显年代的木质餐桌。他的母亲岑漫摇站在面前,与他隔着空气中肉眼不可见的无数粒尘埃视线相撞,搬进温遇旬三环内复式之前的名为四季花园的老小区内,破败的墙漆一如既往地露着马脚。“小榆,”岑漫摇将清汤长寿面从锅中倒进碗里,“昨晚几点睡呀,吃饭都能吃睡着。”又笑着说:“20岁生日快乐。”作者有话说:大家好,选择在七夕开更一个新文。这次写一个心机别扭哥哥和忠诚小狗弟弟的故事!(不会很虐,反正是没有隔壁潮水虐,这我可以保证tt)雪落新荷“……妈妈?”沈榆从小家教良好,出身南方更是心思内敛,面上向来温和顺服,言行有度。但他都能听得出来自己的声音控制不住地在抖。要么是沈榆昨晚在自己不之情的情况下突发名为梦游的恶疾,为情所困,用情至深,接受不了温遇旬将要离开这个世界的事实,一头撞死在温遇旬对他常年上锁的房间门上,导致他现在看到的眼前场景也是天堂。要么就是梦里撞鬼。“怎么啦?快吃,吃完上学去。”岑漫摇回厨房放了锅,又走出来,抬手撕了一页墙上挂的日历。门边有个废纸篓,里面铺了些往期的报纸和往日撕掉的日历,岑漫摇路过,顺手就要将那张纸放进去。“等一下。”沈榆没这么冒失过,但现在顾不得了,几乎是跳起来去够那张被撕下来的日历。黄历纸比别的纸张薄,沈榆透过纤维纹理看到指尖覆盖的阴影。2021年3月18日,宜出火开光,忌栽种安葬。勾陈大帝值守,五行金中海,冲羊煞东怎么会,怎么会,薄纸被他扯出一个口子。沈榆自认唯物,每天打交道的都是两条腿走在地上的人和实验室里真实生根在土地里的植物,就算偶尔忙昏头了也知道今夕是何年。可这黄历上的日期分明是四年前。岑漫摇被沈榆的动静吓了一跳,一下站在原地捂着心口看了儿子一会儿,才走过来沈榆手里那张纸抽走了。“怎么了呀,囡囡。”岑漫摇说话很软,江南女子的温婉。这点沈榆有些像她,轻易就给别人造成很好说话的假象,实际上这对母子一个比一个倔。她伸手摸了摸沈榆的额头,凉的。“没有不舒服吧,看来真的是昨晚没有睡好,都告诉你要早一点睡觉了呀,不然身体要搞坏掉的。”黄历纸又被岑漫摇扔进废纸篓里,轻飘飘地铺在最上。他记得自己是为温遇旬处理身后事的时候出了意外,沈榆站起来,低头审视自己的身体。健全,白皙,修长,手掌摊开,十片指甲十只月牙。桌上清汤长寿面的温度还很高,透过瓷碗烫在沈榆手心里。虽然无法说服自己,但他的的确确站在了四年前他生活的方寸之地,呼吸和心跳都普通和寻常。他还活着,那温遇旬呢?岑漫摇站在他身边,穿着一身素雅的米色长裙,见沈榆面色无异了过来挽他的手臂。“快去吃饭吧,傻站在这里做什么。”她拉着沈榆在餐桌前又坐下来,说道:“今晚要和温叔叔吃饭的哦,不要忘记了。”“到时候温叔叔家的那个哥哥会来接你的,”岑漫摇笑着,“要有礼貌,看到人要叫的。”2021年3月18号,沈榆20岁生日,j大百年校庆。太久没走回学校的路,沈榆什么都不适应,四年前的公交线路,四年前的校园布局,基本上忘了干净。走到一半,手机响了。“寿星,你人呢,等你半天,再晚就迟到了。”沈榆用三秒钟消化出这是宁以桥的声音。四年前,沈榆做主唱的乐队“长眠湾”还没有解散,他和乐队鼓手宁以桥是很好的朋友。沈榆顿了顿,试探道:“邱风在你旁边?”邱风是键盘手,玩合成器非常厉害。宁以桥缺心眼,注意不到沈榆相较平时古怪的语调:“当然,不然他能在哪儿?”果不其然,等沈榆跌跌撞撞颇为不顺利地找到两人,宁以桥和邱风并肩站在一起,看见他就迎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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