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瘸腿兔子也惊觉地立住了脚步。马的警惕性是很高的,它大概已经觉察到了什么,然后它略微偏了偏头就看见了项羽……我惊奇地发现,这畜生的眼神居然也会变!它先是无辜地眨了眨眼睛,然后又微微低了低头,好象有点惊喜又有点委屈,还带着一点敬畏。它稍微地往后退了退,又往前挪了几小步,像是想往前凑又有点不敢。项羽忽然厉喝一声:“骓!”我吓了一跳:“追谁?”瘸腿兔子听他这么一喊,顿时满天欢喜地跺着小碎步向我们这边跑来。它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头撞到棚子里来,把马头搁在项羽肩膀上,与他耳鬓厮磨极其亲热。金老太这时有点发傻。我更是目瞪口呆,老半天才问:“……你俩认识啊?”项羽亲昵地在瘸腿兔子脖颈子上拍着,也不跟我们说话,忽然翻身上马,指着眼前辽阔的草地急促地喊了一声:“啧!”瘸腿兔子两个前蹄一抬,后腿一弹,转眼间就射出去能有三四米。金老太在后边着急地喊:“喂——大个子,马鞍还没装呢!”项羽就那么跨在光马背上蹿了出去,他一手扶在马的肋骨上,另一只手托住马背,在看似颠簸的马上居然平稳如常,像长在马背上一样。瘸腿兔子乍见主人,欣喜之下开始跑得还有点起伏,可是在转过半圈之后越来越稳,两条前腿一跺,后腿一蹬,就直直地跃开数米。最后频率越来越快,在草地上顿蹄山响,飞驰如箭,每每经过我们眼前时就像一条黑闪电般一划而过,华丽而雄美,马上的项羽也已隐在了一阵风中……金老太好半天才从惊诧中恢复过来。她又看了一会儿,这才端起杯茶放到嘴边,慢慢说:“我从来没见小黑跑这么快。”我勉强笑道:“是吗?呵呵。”说实话我也没见过,它赢比赛那次跟这次比起来真是小巫见大巫。金老太淡淡道:“看来我的小黑是保不住了。”“嘿……就骑几天,完了就给您送回来。”金老太喝着茶,慢条斯理说:“别以为我不懂马。好马就跟好女人一样,跟了你就不会再选别人。”项羽又骑了十来圈,来到我们近前双腿一夹,瘸腿兔子暴叫,气如长虹,它的眼睛里,已经飞扬出无尽的喜悦和神采。项羽跳下马来,揽着瘸腿兔子的脖子仰天长啸,那畜生眼里居然也泪光盈盈的。一人一马亲热了好一会儿,我才说:“行啦,老太太已经打算把兔子精送给你了。”项羽急忙正襟站好,冲金老太深施一礼道:“多谢老人家,项某深感大德。”我在他耳边低声问:“是乌骓?”项羽笃定地点头。瘸腿兔子顽皮地把脑袋从项羽肩膀旁边探出来向我们看着。金老太见此情此景,微微笑道:“只怕这只是物归原主吧——大个子,你以前是不是就认识小黑?”项羽只得点点头道:“它的名字叫骓。”金老太叹道:“我还找人给它做过一套精雕的马鞍,不过一直也没用,一并送给你吧。对了,你有养马的地方吗?”我看了看项羽,说:“育才就可以,要地方有地方,要草地有草地。”“那你们怎么走?”金老太不放心地问。项羽把那套全新的马鞍放在马背上,紧好马肚带,说:“我骑着去。”我抓狂道:“你有行驶证吗?你有驾照吗?被交警拦了怎么办?”金老太道:“就说是拍戏用的,再不行给我打电话。”说着老太太来到瘸腿兔子跟前,爱惜地摸着它的脸颊。项羽拍了拍瘸腿兔子的马背:“骓,快谢谢奶奶。”瘸腿兔子灵性十足,似乎也意识到了分别在即,留恋地舔着金老太的手,依依不舍。我跟项羽说:“能不能换个名字叫?一个字叫着也太港台了!”反正我一听电视里有人含情脉脉地喊枫、凌、惠这样的单名儿就一身鸡皮疙瘩。再说——一个字的名字你凑字数也不方便啊。你看人家西门吹雪这是几个字?你再看人家小泽玛利亚是几个字?你再看看人家左左木小次郎是几个字……我摸着乌骓的马鼻说:“以前你叫屡败屡战,终究是不吉利。我给你起个名字叫瘸腿兔子,现在你腿不瘸了,就叫你兔子怎么样?”瘸腿兔子鄙夷地看了我一眼,把头转向别处。我忙跟它打商量:“那要不叫小瘸瘸?小腿腿?小兔兔?”瘸腿兔子打个响鼻,低头吃草。项羽感激地看着金老太说:“以后就叫它小黑吧。”瘸腿兔子居然优雅地点了点头。这畜生,真成精了!造枪在去育才的路上,项羽真的就那么骑着瘸腿兔子跑。我开着车领路,好在从别墅区到学校这段路够宽,而且没什么车,两边也全是野地,要不非引起围观不可。我把车维持在四五十迈的速度上,兔子居然轻轻松松地就能跟上,而且还有闲暇跟我治气,动不动就瞥我一眼打个响鼻什么的,因为我一直管它叫兔子,看来它非常介意。在没人的地方,我把车窗摇下来,对跟我齐驱并驾的项羽说:“羽哥,你说兔子怎么还认识你?我记得我的客户里没有一匹马呀。”项羽满足地说:“不知道,只要小黑能陪着我就够了。说实话,我想它比想阿虞也差不了多少。”我心说是啊,都被你骑过嘛。这兔子也够倒霉的,上辈子是马这辈子还当马不说,而且被同一个人骑。同一个人就同一个人吧,块头还这么大,你给时迁当马不好吗?这时前面一个路口红灯亮了,我急忙减速,一边喊:“兔子,慢点跑!”到了路口上,项羽轻轻一带缰绳,兔子立刻停稳了,比我这方便多了。可是我发现项羽自觉不自觉地右手老在马背上划拉……我笑道:“羽哥,都无级变速了还惦记摘档呢?”项羽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小动作,脸上大红,道:“都怪你小子!当初教我开车就教我开车,说什么骑马,搞得我现在一停下来就老想拉手闸,要不就感觉会溜车一样。”等过了路口又往前跑了一段,我问:“用不用休息休息?你那毕竟是真正的马力。”项羽傲然道:“这才跑了多远?你那车是加油的,没油了一米也走不动。我这马就算饿着肚子照样还能跑几百里路。”我问:“你们那会儿尽骑马的,应该也有类似加油站的地方吧?进去以后——劳驾,加50个钱的料。”项羽笑道:“驿站就差不多是这样。”“那让抽烟和打电话吗?”“……明火肯定是不能用,为了别把牲口惊了也不能大声喧哗。”看来从古到今的加油站都是大同小异啊。我说:“真的不用歇歇吗?”项羽道:“不用,我看小黑状态有点不如从前了,就是欠跑。”“现在找着兔子了,马也就解决了。你那枪有什么具体要求?”“够沉就行!”这个难不倒我。秦末的锻造技术就能做到的事,能难住咱跨世纪的一代吗?虽然当时项羽的枪是请专人精心打造的,但我估计现在铁匠手边的下角料质量都比他那会儿的好。到了育才,我和项羽亲自去爻村的铁匠家里拜访。铁匠的孩子已经被育才接收,而且正在和汤隆学艺。开始我一直认为汤隆这么做有点误人子弟:你说在科技横行的现代社会里学一手铁匠活有什么用?可是我发现我错得厉害,这世界上还是有铁匠的。而且他们现在的名字是:铸造大师。他们大多服务于军工厂和汽车制造业。一个在业内有名的铸刀师,他亲手做出来的刀一般都能炒到几万块,如果是特殊日子或者是首款样品那就更没价了。还有,世界上的几款名车也一直拿“全手工”来作噱头和卖点,除了座椅和皮饰品,他们当然也需要铁匠。经历了疯狂的大工业时代,人们又重新开始迷信“手工”。尤其是有钱人,只有同类亲手做出来的东西,才更有可靠性和灵性。它虽然有时候比不上机器精准,却更舒适,更安全,也更值得炫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