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东京,张安心中或多或少有些遗憾。
他还没去勾栏听过曲儿。
没能见识花魁李师师的风情。
还有相国寺里的匆匆一瞥。
都说这年头英雄好汉个顶个不近女色,只重兄弟情义。
但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可惜皇帝的女儿金枝玉叶,根本不愁嫁,不是他一个泼皮能肖想的。
正唉声叹气的时候,又想到一个重大历史事件:靖康之难!
成百上千的皇室宗族,王孙贵女被金人一锅烩了,受尽屈辱。
这才真是量大宋之物力,结与国之欢心,宁与外寇,不与家奴。
一晃眼,驴车进了山东地界。
张安眯着眼睛,慵懒的靠在车门上晒太阳,拿虱子。
半个多月没洗澡,棉衣黑亮如铁,表面结了一层硬硬的壳。
风吹不进,雪打不透。
车厢里锦儿大呼小叫,她发现自己身上也长虱子了。
昏君当道,奸臣弄权,便是京畿重地也有流民和盗贼出没。
安全起见,林娘子主仆二人都甚少露面。
车里空间狭小,又温暖舒适,倒成了虱子繁衍生息的温床。
主仆二人手忙脚乱一番,林娘子掀开棉帘,俏脸嫣红,颇有些不自在的问道:“安哥儿,咱们到哪了?”
张安抻了个懒腰,懒洋洋的回道:“已经进了济州管下,梁山水泊也不远了。”
顿住一下,笑吟吟的补充道:“无论如何,也得让姐姐一家过个团圆年。”
林娘子一怔,眼里渐渐没了焦距,扭头看着道路两侧光秃秃的树林,呢喃道:“我竟浑忘了日子。”
今晚就是除夕夜了!
去年今日此时,自己大概正和官人剪窗花,写春联。
张老教头心灵手巧,捡些树枝,用红纸糊了灯笼,挂在驴车前。
李四和陈达见了,齐齐夸赞好手艺。
红灯如豆,烛火摇曳。
眼见天边如垂墨,渐渐黑下来。
拐个弯,只见不远处灯火闪烁,写着“酒”字的幌子竖的老高,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张安心道,若是他估计没差,那正是梁山朱贵开在此处的酒家,用来打探消息收集情报。
到了酒家门口,众人跳下来栓好驴车。
掀开厚重的草帘,热气扑面而来。
好几道锐利的目光直直的逼射过来。
柜台里的掌柜戴着毡帽,穿着皮袄,拨打算盘的手悬在半空。
酒保方才还拿着抹布擦拭桌子,看过来时“咦”了一声,惊讶地回头看了掌柜一眼。
掌柜收回目光,继续心无旁骛的拨打算盘,头也不抬,责问道:“看什么?还不招待客人!”
“哎!”酒保将抹布一甩,搭在肩上,挤出笑脸迎上来问道:“几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张安道:“先上些酒肉来吃。”
“好嘞,这边请!”
酒保将几人引到座位上,升起火盆,沏了热茶奉上。
又装作漫不经心的模样问道:“年关将至,几位客官是走亲访友还是?”
“恁多废话!你这里是酒家还是官家?”李四横了酒保一眼,哼道:“只管上酒肉来。”
酒保脸色一僵,讪讪的退下。
外面北风怒号,酒店里静如湖水,只有掌柜拨打算盘的声音。
锦儿觉得别扭极了,凑到林娘子身边,小声耳语道:“夫人,这里莫不是一家黑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