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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第1页)

姒昊坐在地上喘息,高度紧张后精神松弛,疼痛感强烈袭来,他抬起伤臂察看,已是条血臂,伤口狰狞,深可见骨。剧烈的疼痛来自镶在骨肉里的一颗獠牙,这是颗狼牙,可想而知恶狼咬姒昊时,用了多大的力气。毕竟是场生死较量,无论对狼还是对姒昊而言。

&ldo;嗷呜……&rdo;大黑跌跌撞撞走向姒昊,它耳朵流血,身上的毛发也有血迹,它受伤了。和只体型大它近两倍的狼撕咬,大黑很勇猛,当时如果不是大黑跟袭击姒昊的狼搏斗,帮他化解一波危机,他会伤得更重。

&ldo;大黑。&rdo;姒昊温声唤它,伸出能动的左手,抚摸大黑的头,安抚它情绪。大黑乖乖趴在地上,将头埋在前肢上,姒昊检查它的伤口。大黑的耳朵被狼抓伤,这伤虽疼,属皮肉伤,严重的是它背上有一处咬伤,咬出一个血窟窿,伤口挺深,血把毛发染湿。

无论是人或犬,此时都得止血,而姒昊在止血前,还得弄出他手臂上的那颗狼牙。

姒昊用青铜刀剜镶在伤臂中的狼牙,血液沿着他的手臂流动,在手肘处聚集,滴落在大腿上。他脸上冷汗如豆,疼得大叫,几番折腾下,狼牙终于被挖出,丢弃在地,此时姒昊脸色已不是苍白,而是灰败。

他捧着伤臂,将头抵着地面,拳头紧握,把疼痛带来的悲鸣咽下。

姒昊从地上坐起,大黑不安地舔他手指,他额前的头发为汗水沾湿,他脸色仍很难看,但眼睛明亮,他意识很清楚。姒昊摘采草药,嚼碎敷伤,再用宽长的树叶包裹草药,以细藤条缠绑手臂加固。他一个人,只能手齿并用,用牙齿咬藤条,用单手勒系。血液沾染他的手指、脸庞,他的动作沉着,冷静,没有一丝慌乱和恐惧。孤零零一人在角山生活这段时间,他受过磨练,这种磨练不只是身体上的,也是意志上的。

扎好自己的伤口,顾不上自身疼痛,姒昊立即为大黑包扎。身为一条犬,大黑并不乐意被人往身上绑东西,不过它还是听姒昊的话,不情不愿在背部和腹部缠绕细藤条,细藤条固定住伤口上敷的草药。

用来止血的草药,是扈叟教姒昊辨认的唯一一种草药,显然有奇效,敷上后,血不再淌下手臂,姒昊也感觉疼痛感缓和。

歇息一小会,晒着暖和的阳光,姒昊感觉人好上许多,这时他才去打量地上的两具狼尸。他在遭遇狼袭击时,脑中闪过扈叟说的一句话,对待狼要像对待人那般,去猜测它们的心思,狼是相当狡猾的猛兽。

这次受伤,在姒昊看来是一个教训,扈叟也曾告诫他,如果羊群附近出现一头狼,那便要警惕,可能不只一头。在角山安全生活的经验,姒昊还需累积。

大黑趴在地上,晒着太阳,眯着眼睛,它因伤痛,慵懒,没有精力。姒昊起身,大黑也跟着站起来,它跟他走,没有落队。绑在大黑背上的草药,大黑几下就把它甩落,此时大黑伤口已不再流血,只是日后要愈合,还有待时日。

姒昊提着装鱼的竹篮提回落羽丘,饥肠辘辘的大黑跟姒昊回去。对于狼肉,姒昊没有兴趣,听闻很难吃,当地牧民,对于狼只剥皮,顺便熬个狼油涂抹烫伤,狼肉弃之不用。

回到落羽丘,姒昊把火塘的火升起,单手抬上石板,显得有些吃力。姒昊这次将鱼直接贴在石板上,而不像以前那样切割鱼肉,一块块贴着烤。无它,姒昊的右臂受伤,单手切不动东西。伤着右臂,这恐怕意味着他手臂好之前,可能要挨饿。投长矛需要右臂,左臂准度没右臂那么高,拉弓也是,而且因为伤,姒昊也无法下水抓鱼鳖。

鱼肉烤熟,姒昊将一条鱼分给大黑,一条自己食用。他用左手拿烤鱼啃食,没露出烦忧的神情。在角山孤独的日日夜夜里,他的心像被朔风来回刮过,变得硬实,坚韧。

一人一犬,吃过热乎的食物后,大黑伤倦,趴在屋外睡去,姒昊烧好水,喝上一碗,独自步下落羽丘。

羊儿安然,在草坡吃草,姒昊找处阴凉的高地,躺下歇息,因为失血,他很困乏,在羊儿的咩咩声里,姒昊攥着青铜刀睡去。

这一觉睡得久,等他醒来,已是午后,姒昊下高地,走向草坡,在羊群中,他发现大黑的身影,它带伤尽着一条牧羊犬的职责。

饱睡一觉,姒昊感觉身体舒适许多,精神也充沛,他去探看那两具狼尸,他有剥皮的念头。倒不是对于狼伤了自己的仇恨,而是生活所需,一条好的狼皮子,能让姒昊去狗尾滩换两件陶器。然而以姒昊伤了手臂的情况,他无能为力,剥皮是个细致活,单手干不来。

姒昊用绳子拴住狼尸,绳子另一头绑在自己腰间,他拽着狼尸离开草场,将它们丢弃在远离草场的地方。尸体腐烂后的气味,会引来食腐肉的动物,而且这气味也非常不好闻,自然是将之远抛。

姒昊抛掉狼尸回到草场,天色已暗,太阳西沉,羊群咩咩叫唤,它们的叫声,提醒了他。姒昊和大黑一起,将羊群赶回野麻坡。

这是第一次,姒昊傍晚回家,没携带食物。

夜晚,姒昊在火塘旁炙邰东赠的鹿脯,他用刀将鹿脯切块,贴石板上炙烤,肉香扑鼻。姒昊不只自己吃,也喂大黑,就当是一个犒劳,战胜两头狼的犒劳,也为一人一犬身上带的伤。

不只炙肉,姒昊还用陶鬶煮野菜汤,他吃饱喝足,才回草泥台睡觉。姒昊知道,受伤需要调养,但他没意识到,咬伤他的狼,正在使他生病。

这一夜,姒昊因伤口感染而发烧,浑身发烫,烧得意识模糊,发着呓语。没人察觉他的异常,也无人能来照顾他,和他相伴的只有犬羊。

挣扎半夜,姒昊精疲力竭,口干舌燥,他双唇干裂,渴望喝水。就在恍惚之际,他梦见虞苏坐在他身边,微笑着跟他说:&ldo;蒿,我水煮好了,你快起来喝。&rdo;

虞苏的话语很温和,他的笑容令人怀念,姒昊睁开眼睛,然而,他看到的,只有空荡、昏暗的房子,听到的只有夜晚呼啸的风声,像野兽悲怆的呜咽。

在这一刻,姒昊感到了孤独和无助。

姒昊陷入昏迷,他梦见任邑的宫城,梦见他那间富丽堂皇的寝室,漆朱的门窗,青色的瓦顶,白色的墙面绘制着美丽的纹饰,还有一张大木榻,榻后有一座漆着彩漆的屏风。

他无数次躺在榻上,背傍屏风,看着窗外的星空,还有院中那一株高大的棠棣树。他记得祖父跟他说过,棠棣树是任邑的建造者,在当年建城时手植,它是任邑宫城里最古老的一棵树。

姒昊小时候常在棠棣树下玩耍,无忧无虑,快乐幸福。

棠棣树花开花落,结果采撷,年复一年,姒昊从一个欢乐的小孩,逐渐长成沉毅的少年。在姒昊十五岁时,他已经坦然接受自己的身世,尤其在一次未遂的刺杀发生后。

初春,一伙从寻丘派出的晋夷弓手,冒充狄人,混入贩货的行伍中,他们带来一辆精美装饰的马车,说要进献任君世子。华丽的马车,立即引起任人倾城的围观,也引得宫城里任君的注意。

晋夷弓手声称这是献给任嘉成年的礼物,任嘉是任君儿子,姒昊的表兄。这伙人由此得以进入宫城,接受任君的赏赐,而那辆精美绝伦的马车也成功献给任嘉,连并马车的御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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