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姨娘眼看李惟俭离去,顿时就急了,推搡着探春道:“好歹是我肠子里爬出来的,你快去将俭哥儿追回来!”
探春禁不住蹙眉道:“俭哥儿俭哥儿,如今俭四哥是二等竟陵伯,俭哥儿也是姨娘叫的?还有,姨娘到底做下何事,须得求着俭四哥?”
赵姨娘支支吾吾不肯言语,探春便跺脚道:“你若不说,这事儿我便不管了!”
“我……我……我说。”
此地自然不好说话儿,因是赵姨娘便扯着探春到得沁芳亭里,又打发了侍书四下望风,这才低声将此事说了出来。
探春听得瞠目结舌,道:“姨娘你……你怎会做下如此恶事!”
赵姨娘撇嘴道:“只许他们做得初一,我做不得十五?那宝玉可当过环哥儿是亲兄弟?那凤姐又何时待见过我?这二人一去,环儿就成了二房独苗,老太太与太太再不待见,日子也比如今强百倍。”
探春快被赵姨娘给蠢哭了!
凤姐还好说,只怕宝玉这一去,老太太也得跟着没了。老太太在时,大房、二房还能一并住在荣国府中,老太太一去,大房哪里还容得下二房?分房别过,瞧瞧其余几房便知那是过得什么日子。
再说以老爷贾政之能,每岁不过那么点银钱,自己开销尚且不够,哪里够贴补家用的?说不得到时候日子过得还不如如今呢。
且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若谋害宝玉之事传扬出去,太太怕是拼着一死也要将姨娘、环哥儿与自己斩尽杀绝。
探春不禁悲从心来,自己委曲求全,只想在王夫人面前转圜一二,以求生母、兄弟能过得好一些。到头来生母造下这般冤孽,还被俭四哥给拿住了把柄。
也亏得是俭四哥,估摸着是顾念着自己,这才没当即发作。
此时就听赵姨娘臊眉耷眼又道:“再说……我是被那马道婆哄骗了。她说一准儿救不得了,谁知俭……他一丸丹药就把凤姐给救了。”顿了顿,期期艾艾道:“探春,娘纵有千般不是,好歹生了你。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探春恼道:“这般大事,我又如何救?”
赵姨娘眼珠转动,附耳说道:“我瞧那姓李的是个贪花好色的,只瞧那几个丫鬟便知了……啧啧,一个个千娇百媚的。如今姓李的得了势,往后说不得公侯也能封得,只可惜伱是个庶出的。”
探春心下羞恼,蹙眉道:“你说这些作甚?”
赵姨娘道:“娘的意思是,你素来与姓李的亲近,若给他做了小老婆,这事儿是不是就揭过了?”
探春被噎得半晌无语,她心下自然对俭四哥极为爱慕,却也知二者之间全然不可能。公府家中的姑娘给人做小老婆,莫说是老太太,便是老爷也绝不会允许。
因是怒道:“姨娘浑说什么?”
“怎么浑说了?你如今年岁还小,过年嫁过去做小老婆岂不正好儿?”
探春这会子方才过了生儿,十一二年纪,眼看便是豆蔻年华,又岂会不知人事儿?
闻言顿时羞恼得脸面通红,起身便走:“姨娘自去与俭四哥分说吧!”说话间气咻咻往秋爽斋便走。
赵姨娘追了两步,一不小心扭了脚,顿时诶唷唷叫唤不休,口中骂道:“黑了心肝的蛆心孽障,老娘什么都指望不上!”
口中这般骂着,心下却另有思忖。这年头娶妻、纳妾,多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又怎会任由姑娘家的自己做主?再说方才提及时,三丫头虽羞恼,却是羞多一些,只怕心中也是乐意的?
老爷与老太太那一关倒是不好过,不过不妨先行用话将那姓李的哄住,好歹混过这一关再说旁的。
忽而又想起此前小鹊提及,今儿是晴雯生儿。那晴雯可是姓李的身边儿最得宠的大丫鬟,倒是可以借机邀那姓李的深谈此事。
赵姨娘拿定心思,眼看黛玉的丫鬟紫鹃与雪雁出来观量,忙不迭白了一眼,扭身一瘸一拐而去。到得自己房里,翻箱倒柜寻了个镯子,恋恋不舍摩挲了好半晌,方才叫过小鹊:“你去,寻个锦盒包裹了,给晴雯送去当贺礼。”
小鹊心下不解,说道:“姨娘,那晴雯虽得宠,却无名无分的,犯得着送这般大礼吗?”
“你知道什么?叫你去你就去!是了,再问问俭……李伯爷何时得空,就说我请他过府一叙。”
小鹊得了吩咐,只得包裹了金镯子,颠颠儿往竟陵伯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