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两个豆蔻年华的女孩儿,兴高采烈地瞧着李惟俭,同时开口招呼:“俭四哥!”
李惟俭与梁氏见过,偏头见了两女,笑道:“纹姐儿、绮姐儿愈发出挑了。”
梁氏便道:“这会子日头正晒,莫在此处叙话。俭哥儿舟车劳顿,这一趟从北到南走了一圈儿,去见过你大伯赶快去歇息一阵。”
李惟俭笑道:“大伯母忒小瞧侄儿了,莫说这一路不是坐车就是坐船,便是徒步而行,侄儿也抵得住。”
“浑说,几千、上万里的路,便是铁打的也撑不住,偏伱逞能!”梁氏嗔了一嘴兀自不解恨,探手便点了下李惟俭的脑袋,旋即又觉不对。
俭哥儿如今非但入仕,还封了爵,可不是过去那皮猴子了,不好再用手指头戳俭哥儿脑袋。
正心下思忖,就见李惟俭笑嘻嘻的道:“大伯母这成名绝技一指禅,可是被大姐姐学了个全套。侄儿在京师,三不五时便被大姐姐戳脑袋。”
梁氏顿时心下熨帖,想着不论俭哥儿封了什么爵,总是那个让人不省心的皮猴子。因是嗔道:“俭哥儿还说?你大姐姐书信里可没少抱怨!俭哥儿如今也为官封爵了,可不好再似以往那般淘气。”
李绮闻言附和道:“就是,四哥前年折了桑树,转过头冤枉我们姊妹弄断的,惹得我娘好一番责打!”
李惟俭顿时大笑不已,道:“那桑葚都进了你们俩的肚子,不打你们打谁?”
一行人等说说笑笑,簇着梁氏与李惟俭往宅院里行去。不多时过得二进院儿,转眼便到了正房前。
遥遥便见内中端坐一老者,瞥见李惟俭,老者抬手撑在桌案上,好似要起身,却又抄起茶盏来,慢腾腾饮了一口茶水。
李惟俭进得内中,撩开衣袍跪拜下来:“大伯,侄儿李惟俭有礼了。”
李守中强忍着动容,板着脸应承一声,说道:“自家人不用多礼,俭哥儿起来吧。”
梁氏好似正赶上更年期,瞧着李守中这般装模作样,顿时皱起了眉头。
待李惟俭落座,李守中便问:“此番受命南下,差事办得如何了?”
李惟俭简略说了蔗糖务与水泥务,前一桩李守中还不知,只因广州距此太过遥远,可那水泥务引得江南震动,无数士绅为之奔走,便是李家老宅都有金陵士绅求上门来,只求买上一些水泥务的股子。
李守中道学先生一般的性情,最是瞧不上奇巧淫技,可这水泥务却是不同。造石塘省了大半抛费,修正河道、修筑石塘,防水患不说,还圩田无算,这可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
因是李守中便是再不待见实学,这会子也与有荣焉。不过当着侄子的面,李守中自是不会表露出来。
李惟俭说过这两桩事,转而又道:“过两日侄儿还要去一趟当涂,看看能否在当地设立铁厂。”
李守中略略颔首,问道:“林盐司于你有提携之恩,此番可曾去扬州看望过林盐司。”
“回大伯,看过了。林叔父情形极糟,只怕就这几个月了。”
李守中蹙眉道:“可惜了……”
林如海正经科举探花,又值馆阁,乃是清流出身。李守中与其素无往来,却天生亲近。感叹了一番,李守中转而道:“近来可看了邸报。”
“看了。”李惟俭硬着头皮应承一嘴,心下暗忖,到底还是要提起恩师啊。
“哼,你那老师多行不义,此番被打入天牢,也就是今上宽宥,换做前朝定会剥皮充草!俭哥儿这般年岁,识人不明也是有的。老夫在朝中还有几个故旧,回头俭哥儿上书一封,揭露此獠行迹,以为切割,免得引火上身。”
李惟俭讪笑着不语。这依旧是养育了自己的亲大伯,换做旁人李惟俭早就啐过去了!你知道什么啊就切割?再说,已然拜了师,这会子再翻脸,让天下人如何看他李惟俭?
梁氏看出李惟俭脸上的不自在,因是蹙眉劝道:“老爷,俭哥儿舟车劳顿的,方才回来,不若让他先去歇息一阵?”
李守中没吭声,又道:“还有那贾琏,自打到了金陵,每日家眠花宿柳,实在不成样子。我听闻你与他交好?这等纨绔世家子弟,以后还是莫要往来了。”
李惟俭心下暗叹,无怪圣人不待见大伯啊,这等食古不化、半点政治智慧也无的道学先生,真真儿是于国于民无益。
李惟俭唯唯应下,李守中这才道:“罢了,旁的事过后再说,你且先下去归置吧。”
梁氏赶忙道:“俭哥儿那院子,素日都有人洒扫。也是赶巧,你那丫鬟琇莹昨儿说去走亲戚,须得明儿才回来。明哥儿,你带着俭哥儿去安置,我与老爷说几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