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阁老,阮大铖降清已经没有怀疑,您老指望他过来救援根本就是奢望。外面传来消息说,阮大铖是六月份在钱塘县降清,然后亲自带领满清鞑子攻破了金华,目前正在进攻五通岭,准备攻打福建。”
前敌总兵赵体元双目冒火,站在马士英面前直喘粗气。
“赵将军所言有理!”十五岁的夏完淳越过吴易(字日生)愤然说道:“马阁老,家父在松江塘殉国之前就说过,阮大铖绝不可信。懋中(陈子龙)大人就深受其害,我们必须独立自主,不能寄希望于他人。”
“即便要寻找外援增强抗清实力,现在吴兆胜的密使戴之隽已经往来期间,正在暗中和满清鞑子的清松江提督吴兆胜联络。吴兆胜是日生大人的本家,戴之隽是日生大人的故旧之交,此事大有可为,何必在阮大铖身上浪费时间?”
对于赵体元、夏完淳的说辞,吴易、陈子龙等人都纷纷附和,让马士英的信心开始动摇起来。
从内心深处来说,马士英对于吴易、陈子龙、夏完淳等人都不是太相信。
想当初,在拥立弘光帝朱由崧的问题上,马士英和东林党等文官集团闹得水火不容。虽然双方事后达成妥协,但是心中的芥蒂并没有消除。
最关键的是,东林党此后不久借题发挥,弄出一个“假太后案件”搞得马士英极为被动。为了增加自己的话语权,所以马士英才会极力主张重新启用阮大铖。
“看来,启用阮大铖是我最大的败笔。”马士英心中极为纠结,可不能明言:“我能够在这里号令众人,就是因为太后在我手中。我也算是奉懿旨讨贼,所以才能够做到师出有名。这些人从苏州那边逃过来,会不会又拿太后的身份问题做文章?”
马士英倒背双手反复踱步,心中的矛盾愈来愈盛:如果眼前的这些人联起手来,再一次否定太后的身份,自己必然大权旁落。
看见马士英始终不说话,陈子龙终于忍不住了:“马阁老,我们从苏州一路血站过来,就没有什么其他想法。现在已经是国破家亡,还争什么?只要能够诛灭满清鞑子,我们必定唯马阁老马首是瞻,绝无二心!”
吴易也昂然说道:“马阁老还犹豫什么?你手下有精兵七千,懋中(陈子龙)带过来马步水军四千余人,我手下水军大将沈潘有战船五百余艘,健儿六千余人。我们现在三家合兵一处,可谓是兵强马壮,还担忧什么?”
“按照我的观点,现在就应该主动发起进攻,首先让清松江提督吴兆胜反正过来,然后两路夹攻光复中都凤阳。吴兆胜现在已经有了两万多人,加上我们的两万人,南下夺取南京才是道理。”
“吴大人此言差矣!”马士英终于开口了:“诸位新来,对此地局面有所不知。我们的当面之敌虽然只有浙闽总督张存任的两万人,但是蕲州那边就是汉军镶红旗固山额真金砺的大部队。而且有消息传来,勒克德浑已经从南京挥师西进,号称拥有大军三十万。”
“我们现在虽然有了接近两万人,但是被困在太湖之中,几乎没有丝毫腾挪的地方,这才是最大的困难。毫不夸张地说,如果没有外援的话,我们最后的结局就只能跳湖自杀,绝无第二条路好走。”
马士英毕竟曾经是庐凤总督,手下掌管兵马最多达到过十余万,军事眼光还是有的。正因为如此,才能够让当年风头正劲的李自成、张献忠都不敢窥视江浙富庶之地。
“马阁老说得对。”陈子龙接口说道:“吴大人急于杀敌的心情可以理解,急于光复凤阳、南京的心情也能够理解。但是,我追随夏允彝大人转战苏杭,和满清鞑子血战十余次。满清鞑子的战斗力绝对不可小觑,任何轻敌冒进的想法都不现实。”
吴易还想开口反驳,马士英赶紧一摆手:“诸位,现在大敌当前,没有必要做意气之争。我的想法是——”
马士英还没说完,中军大帐之外突然传来一声高呼:“马阁老,不好了!”
前军总兵赵体元转身冲着门外喝道:“马阁老和各位大人正在商议军机大事,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马士英摆摆手:“赵将军,让他进来说话。”
进来的正是马士英的旗牌官,而且浑身是血,进门就跪倒在地:“阁老,大事不好了。你们在这里会商军情,左军总兵叶承恩利用巡营的机会,率领他的部下一千八百人逃跑了,还带走战船二十多艘。末将闻讯赶过去阻止,结果被他砍了一刀。”
马士英身体一晃,差点儿摔倒在地,但还是挣扎着问道:“他往哪里跑了?”
旗牌官反手一指门外:“东南方向,他们直奔太湖县去了,那里可是浙闽总督张存任前军都统汉岱的军营所在地!”
夏完淳哐啷一声拔出腰间的宝剑:“马阁老赶紧下令追击,叶承恩肯定投敌,我们这里的虚实必然全部暴露!”
“水上不必旱路,现在来不及了。”马士英咬牙切齿的说道:“赵体元,立即下去调整部署,陆地步军立即抢占西南的白崖寨,然后向南进攻。这是我们打通黄州通道的唯一退路,不能后退半步。陈大人、吴大人所部水军战船立即升帆迎敌,和张存任决一死战!”
因为叶承恩的突然叛变,让马士英、吴易、陈子龙等人根本来不及详细谋划,现在只能仓促应战。
夏完淳现在是吴易的参领,因为他在苏杭一带跟随父亲夏允彝转战一年多,也算是军师。
马士英一声令下,夏完淳拧着宝剑转身就走。
夏完淳虽然只有十五岁,但他生不逢时,刚好赶上山河破碎。不仅饱读诗书,而且一手剑法并非花拳绣腿。况且国恨家仇聚于一身,他和满清鞑子自然势不两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