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这异世这么久,姜言意第一次知道,原来完完全全依赖、信任一个人,是这样的感觉。
从此悲喜忧欢都有了人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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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夫人虽葬在了京城,但丧期还是要服。
楚老夫人情绪不稳定,一日三餐都得姜言意劝着才吃,她只能住在楚家新买的宅子里,顾不上店里,好在灶上有姚厨子,出不了什么乱子,账目上老秀才也能帮忙看着,杨岫每晚再把账本带回来给姜言意过目就行。
楚昌平之前给她的那一万两银票,她花得节省,布置完整个府宅还剩了八千两,她还给楚昌平,楚昌平让她自个儿收着。姜言意没肯要,当晚就把银票交给楚老夫人了。
让姜言意比较关心的还是姜言归腿上的伤,有道是“伤筋动骨一百天”,不知是不是在前往西州的途中太过颠簸磕碰过,姜言意好几次看见他痛得面色发白,浑身大汗淋漓。
明明外敷的药每天都在换,内服的药也顿顿都在吃,姜言意想不通是哪里出了问题。
她不放心,第二日就请了西州有名的大夫来给姜言归看伤。
在此之前姜言意还没见过姜言归腿上的伤口,每次她来看他时,他都已经让下人帮他换好药了,这次大夫为了检查伤口,揭开他脚上缠的纱布,姜言意才发现他伤口已经化脓了,伤口外还有一层腐肉。
大夫看得直摇头:“伤口再这么溃烂下去可不行,得把这些腐肉给挖掉。”
姜言意心口揪做一团。
姜言归面色苍白躺在床上,脆弱得好像一件易碎的瓷器,却还对她道:“阿姐,你别看,怪恶心的。”
姜言意没忍住红了眼:“你腿上的伤恶化了,你怎么不说?”
她扭身就要出去叫平日里伺候姜言归起居的那名护卫:“楚忠!”
“阿姐,不怪忠叔,是我不让忠叔说的,外祖母近日本就身体欠佳,我不想再让她老人家劳神。反正是条废腿,再坏下去也就这样了,大夫挖了腐肉还不是一样会化脓。”姜言归笑容苍白地道。
如今是严冬,他腿上的伤包太严实里面容易化脓,但若是不包严实,伤口生了冻疮更难办。
他的腿在京城的时候就已经化过一次脓了,大夫刮了烂肉如今还是这样,姜言归已经对这条废腿不报任何期望。
姜言意又急又气,心疼得不知道不知道说什么好,“你知不知道,这伤若是腐化太严重,可能得生生把你两条腿砍断才能保命?”
古人不懂截肢的概念,她只能这样给姜言归说后果。
姜言意见胞弟神情怔愣,似乎根本不知伤口恶化的后果,心中不忍,转头对大夫道:“劳烦您把他腿上的腐肉给挖掉。”
大夫却连连摆手,直接收起药箱往外走:“我医术不够,不敢冒这个险!姑娘啊,这种腐化的外伤,您还是托人去军营问问吧,军营里的军医们最擅长处理这些。”
大夫一走,姜言意看着躺在床上的姜言归,道:“你就这么想折腾死自己?还是想气死我?”
姜言归虽经历了这么多变故,心智成熟了些,但终归只有十四岁,一些以前没接触过的知识他也不懂。
在姜言归说他的腿继续坏下去可能会没命时,眼底才露出几分脆弱和痛苦:“阿姐,我们终究是姓姜,不姓楚。我不愿再给外祖一家添麻烦了,若不是为了我这双废腿,母亲何至于丢了性命?”
他怕姜言意难过,没告诉她,在京城时,大夫开给他的药里本有一味镇痛的药丸,但太过昂贵,大舅母听说那药只是镇痛用的,便没让下人买。姜夫人曾求到大舅母跟前去,却被大舅母奚落了回来,话里话外都说为给他看病,楚家已经贴了不少钱进去。这样类似的大大小小的事情,在京城已经发生过不少,若不是因为这些,姜夫人何至于在出城时还铤而走险。
楚家的祸事是他们招来的,大舅母的长女因此没了婚事,二舅母怕被牵连选择和离,姜言归知道大舅二舅都恨他们,也不愿管他这个累赘。
他没资格恨他们。
但一想到母亲的死,他心口就一抽一抽的疼,恨不能取而代之,为何他这样一个废人偏偏还活得好好的!活着继续受人嫌弃,拖累他阿姐!
姜言意知道姜言归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再联想楚家那两位舅舅的态度,也猜到了他和姜夫人在京城的时候可能就受了不少气,她看着床上咬着牙泪流不止的少年,心疼道:“你也知道,母亲不在了。言归,我在这世上的亲人,只有你了。你若是有个什么好歹,你叫我怎么办?”
“阿姐……”姜言归双肩颤抖着,哭得无声。
姜言意握住他的手道:“你就当是为了阿姐,为了死去的母亲,也得好好活着,知道吗?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你若是不愿再呆在楚家,我在都护府大街租了一座宅子,还有一间房是空的,等你伤势好些了,我们就搬过去住,阿姐开了家古董羹店,够我们日常花销的。”
她记着姜言归腿上的伤,唤了下人进来给他先换新草药包扎好,楚昌平不在家,她只得亲自去了一趟封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