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就是这样?”海曼感到松了一口气。
“事情就是这样,简简单单,一群即将要死的人放不下心里的执念,只能尽力去改变,一切都是这样。”
“安娜,我终于要见到我的爸爸妈妈了吗?妈妈会亲亲我的脸蛋的。”赛贝仰起头问道,稚嫩的脸蛋带着天真的向往。
“是的,好孩子,好日子就要来临了,你快要见到爸爸妈妈了,苦尽甘来。”安娜抱紧了他,哼着歌曲。
“安娜,爸爸妈妈一定会称赞我的,我可是一直都记着他们,没有调皮的将他们忘记了,我们还救了老爷,爸爸妈妈会很高兴的。安娜,爸爸每一次去开门都是高高兴兴的,可我就是做不到,不能高兴地去开门,我都是哭着的,今天也是哭着的。妈妈做的饭我也忘记味道了,是不是又会惹妈妈生气?”
“不会,不会,珊妮会让你回想起来的。”安娜哭泣着说。
赛贝活泼的笑了笑,可越笑越哀伤,这时候他的头消失了一半,也变成了七岁的孩子,留下的脸蛋涨红着。
“我想我的爸爸妈妈了,安娜,我再也不想和他们分开了,我真是好想他们啊,呜,爸爸妈妈。”他闭上了眼睛,不敢去看自己消失的手臂和双腿。
“赛贝,再也不会分开了,好孩子不会和爸爸妈妈分开了。”
“安娜,我睡觉可热闹了。妈妈唱歌,爸爸配音,可我做不到,我不能一边唱歌,一边吹口哨,安娜,你帮帮我好不好,你从来没有帮过我。我想再听一次。”
“乖孩子,睡吧。我帮你。”安娜吻了吻他的额头。
她轻轻哼起了安眠曲,赛贝吹着不着调的微弱口哨,共同演奏着安眠曲。两个人的脖子消失了,歌也停止了。咚的一声,掉在地上的头闭上眼睛,两个人在海曼面前化成了灰烬,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与阿莱夫殊途同归。
海曼拿出手帕擦了擦脸,静静地看了看他们消失的地方,湛蓝的眼睛映着火红的壁毯,他的心被揪起,有些钻心的疼痛。
他在只有一个人的房间里转了转,走向窗户边,瞭望旷远的高空,心慢慢沉寂下来,他拿起那本书翻了翻,面无表情地说:“文不对题。”
雨停止了,阳光快要出来了,海曼听到了不属于他的响声,他没有忘记被封在高楼的主人,叹了口气,海曼都不忍心看他了,这余下的一个人又不知会有怎么的结局。
海曼感觉自己在这里坐了太多的时间,其实是在这短暂的时间里经历了太多,有时候事情多了,时间也感觉多了。
看着自己手掌,脑海里浮现昨晚的大雨,眼前的手掌还是少年人手掌的模样,细弱而苍白。海曼头有些眩晕,竟然感觉有些不切实际,天旋地转后回归现实。
“您好。”来人在门前说完后停下了几秒钟,将海曼的思绪打断。
来人犹豫了几秒钟,紧着着响起布料摩擦的细碎声音。
从门前走进来一个人,他挺直腰杆跨进门槛后走了三步,声音沉闷又低落。
“您好,卡特先生,我的父亲派我来接您,欢迎今后一起生活。”海曼站起来,以最正常的语气说。
“我的荣幸。”他将身上的绷带扯了两下,松松僵硬的胳膊。缓慢的握上海曼伸过来的手,接着说:“我需要找到一件衣服,还请等待我片刻。”
“这不成问题。”海曼抬了抬手,他没有看卡特的面容,只从声音也不知道眼前的人是怎么的感受。
其实卡特先生也没有什么额外的表情,显得比海曼还要平静。
等到他出去后,海曼将书翻了半天,他终究是相信这本书上的字完完整整地消失了,一切都在这个清冽的上午,伴随着渐渐减弱的雨而消失。
死亡的风暴没有沾染正处在成长时期的海曼,但经历了其他人死亡的海曼终究也不再是一张充满枯燥乏味的白纸了。
“卡特先生。”海曼对走进来的卡特先生说,“你感觉怎么样?身体恢复的还好吧。”
他穿的板板正正的,一身与阿莱夫无分别的黑色,身体隐藏在房间的角落里,要和屋顶上的蝙蝠融为一体了。
卡特先生看了一圈四周的布置说:“这可真是个破落的地方了,也对,这个房间已经被我烧毁了,所有都不复存在了,我又留在这里做什么呢?我闻到了灰烬的味道,让我不舒服的味道,却是熟悉又亲切的味道,让我相信我拥有的一切都葬送在这间屋子,却不包括我。往事如烟消散,前进日子也不是我的期盼,我又该做些什么?”
他喃喃自语,像是窝在被子里的瑟瑟发抖的失忆者,床边布满吓人的鬼怪。
海曼看到了卡特的眼神状似疯狂,最深处显露着无法承受的悲伤,愁苦的脸上布满刻入骨髓的伤感,再也无法抹平了,他全身的动作像是在拥抱这间房子,手与脚往前伸,背塌陷了。
“什么?”海曼淡淡问道,他可不愿一切都葬送在此。
“哦,不是,托您的福,我身体恢复的很好。”他晃过神来,抬了抬下巴接着说:“我的书在您手上。”
“这不是你的书。”海曼拿出了那本破旧的书。
“您送给我,它就是我的了。”他的语言傲慢,却让人不忍心拒绝,那是干涩的喉咙里挤出的无畏的、期盼的语句,可又有什么值得期盼的呢?
“要它能做什么?除了烧火,我想不出它还有什么用处。”
卡特眺望窗外说:“我不是第一个这般的人,您的车夫是第一个。看到这栋城堡伫立在不属于它的地方,那么怪异,我也猜到了,眼前的奇怪之处只是一种交接仪式,一个新人,一个旧人。”
海曼总算是明白了心里的膈应之处,城堡不属于这,这里是阿莱夫的地方,而不是卡特的地方,城堡是被强行拉扯到这里,为了完成一种所谓的仪式,新人换旧人的仪式。
再也没有比这更明晃晃的显摆了,恶心的拼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