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仵作初验,那些尸体的体型特征与一般士兵没有差别,唯有面部被毁去,无法辨认来自何处。韩子文调查了军中所有名册记录,与现役军士核对,没发现有少人。”
“既然如此,那会是谁在背后捣鬼?”桓贞问道。
“派人暗中调查信王起兵之后,朝中哪家突然大量从民间征调人手补充兵员。拥有武人特征的,除了军中士卒,还有各大士族的府兵家奴,都有可能参与其中。“婉灵不假思索道。
“那就不好办了,范围扩大,牵扯到朝中所有官员士族,要调查此事,非得陛下亲自下旨才行。”王政希有些犯难,一旦实行调查,朝中人人自危,王氏一族同样不能例外。
“这些就交给韩大人去做吧,他是陛下钦点的掌典近臣,备受荣宠,自然是由他来做得罪人的事情,我们姑且先放在一边不去管他。”婉灵伸了个懒腰,准备下床走动走动。
“报告将军,便衣队有军情禀报。”这时,从账外跑进来一位军士,说有要事奏报。
“讲。”
“启禀将军,属下昨天排查了一整天,发现凡是咱们事先部署在信王府周围的兄弟们,全部被悄悄灭口了。属下目前未能查明是何人所为,还请将军责罚。”
“自己到军法司领50鞭刑吧。此事不能全怪弟兄们,是我这个领头的没做好,回头我也到军法司领罚去。”婉灵顺其自然地扶起那名军士,吩咐了一番便打发军士下去了。
听到婉灵说自己要去受罚,王政希又不忍心了。
“灵儿,你身体才刚恢复,就不用这么认真了吧。”
“不行,这是军法,任何人都不能违背。”
“可刑不上大夫呀”
“好了,既然我们都休息妥当,就赶紧进城吧。”婉灵果断打断了政希的劝说。
“哦,昨儿个晚上就有周家马车过来接应了。他们见你还没睡醒,就在外面树林里等着呢。”兰瑾想起了一件事,上前言道。
“那行,咱们走着。”说完,婉灵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营帐。
每次拗不过婉灵,政希都是一阵儿长吁短叹,极不情愿地乖乖跟在后面。
老皇帝回到城中,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亲自去牢里见李宏忍。
沦为阶下囚,李宏忍身穿带有‘金’字样的囚衣,坐在干枯的杂草堆上,手中紧握栓在腕上的铁链,盘腿闭目,发丝凌乱,看不清脸上的五官。囚笼窗户处,透进来两束昏黄的光线,在地上留下一道漆黑的影子,和牢房中的墙壁一样,阴冷坚硬。
关押皇族的这座监牢,叫做百丈楼。百丈楼外,李唐先祖修建了一座城池来拱卫位于中心的百丈楼,取名金墉城,寓意固若金汤,插翅难逃。金墉城背靠若江,南临象山,中间是一马平川的平原,地势险要,易守难攻。
远处传来铁链‘叮当’的清晰响动,一个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了其中一个金字号牢房前,隔着栏杆站在门外,并不打算进去。
“朕没想到,你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倒是步了你母亲的后尘。”老皇帝的声音显得干涩脆弱。
李宏忍睁开双眼,冷冷地看向前方,不屑道:“步了母亲的后尘,父皇不就省心了嘛,免得成天看着我这个逆子,心情不好。”
“你母亲是作茧自缚!对朕下毒,本就是死罪,你有何不甘不服?”
“孩儿没有不甘不服,这世道本就如此。大争之世,就该心狠手辣,太子不过是隐藏得深罢了。”
“不许你这样说自己的弟弟。你母亲借皇后的手,让朕亲自打死自己的儿子,的确是狠辣歹毒,可曾将朕放在眼里?!”
“呵呵呵您自己心中忌惮他人谋夺皇位,却怪在别人头上,孩儿以为父皇疑心过重,不相信太子呢。”
“放肆!你整日不是寻花问柳,就是嗜酒成性,还有脸对太子不敬,真是笑话。”
“哈哈哈,在您心里,宁愿依靠一个越国的后代,也不愿意亲近拥有西蜀血脉的孩儿,是您对孩儿不公在先,就不能怪孩儿无情在后了,哈哈哈”
“你本就没有继承皇位的资格。若是你自己争气,朕或许还能考虑让你做个快活自在的王爷。如今你自己犯上作乱,不惜引狼入室,祸国殃民,这是自作自受!”
“父皇!那您为什么还要娶我母亲,为什么还要生下孩儿?!孩儿原本就想着逍遥一辈子也挺好,可太皇太后对母亲那般唾弃,丝毫不留皇家颜面,父皇可曾有一丝怜悯?”
李宏忍终于从自己的父亲口中,确认了缠绕内心多年的真相。他蓦然起身向前,奋力想要挣脱束缚,手指用力张开,在空中疯狂地抓着什么,又像是要撕碎什么,撕心裂肺地怒吼道,把压抑多年的愤怒宣泄而出。任凭青筋暴起,口水横飞。可惜双手被钉在墙上的铁链锁住,不论怎么挣扎,都够不着前方。
“你毕竟是朕的儿子,朕会特赐留你全尸,与你母亲合葬一处,只是那皇家陵园就不要想了。”老皇帝强忍着气血翻滚,毫不犹豫地离开了牢房。
李宏忍跪在地上嘶吼着,泪水合着鼻涕掉落下来,双手无助地匍匐抓地,脑袋贴在冰冷的地面上,泣不成声。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绝望过。小时候也曾努力讨好过自己的父亲,但不论他怎么做,父亲始终对他漠不关心。久而久之,李宏忍放弃了讨好的心思,开始成天不学无术,自暴自弃。反正自己对于父亲来说根本就不重要,又何必要把那些圣仁道德放在心里。
在逆反心理的作用下,李宏忍日渐养成了残暴的性格。长达后,他猜出了父亲不喜欢自己的原因,但始终不愿意相信,也不愿意放下。在这种情绪的折磨下,李宏忍的性情也开始变得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