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昔昭回道:“只是觉得衣不如旧,这些穿着更自在。”
旁人听了,便都多看了她两眼,果真是一袭半新不旧的衣物。眼生的,也只有头上那只荷花簪子。
十六岁,之于寻常女子,是如花盛放,之于卫昔昭,却是淡漠一切。甚而,连自己都倦于精心装扮。
有人以为是她不需再为自身容颜花心思,已足够美貌,又何须锦上添花。有人则是细细回想,发觉真如太夫人所言,便若有所思。
又闲话几句,季青城与卫昔昭去往卫府。
卫昔昭去与许氏等人说话,季青城则硬着头皮去了卫玄默的书房。
卫玄默第一句话便问道:“昨日昔昭耍性子了?”
就知道瞒不过这位岳父大人。季青城尴尬一笑,点头道:“是我惹得她动怒了。”
卫玄默却并没为自己的女儿说话,只是劝慰:“昔昭那孩子,鲜少有脾气,可一旦拧起来,谁也奈何不得。你多担待些。”
“是我的不是。”季青城揽下了责任。
卫玄默斟酌后又道:“昔昭其实不是将事情、心绪做到明面上的人,昨日我听说了,亦是不解。日后你不妨细究原委。”
倒是的确如此。季青城所认识的卫昔昭,从来是对待任何人都不动声色,在人前总是笑脸迎人,而对待太夫人,她的确是有些反常。
那边的卫昔昭,正与卫昔晴说体己话:“世子是个什么心性,你不需与他深交,想来也早已看清。婚后没理的事,我们不做;有理的事,我们也不需让着他。但凡有什么事,有双亲还有我与你姐夫为你做主,不必处处忍让。”
卫昔晴认真点头,“大姐,我都记下了。”
卫昔昭说完这些最根本也是最重要的,便笑着握了握卫昔晴的手,“这一晃,你都要嫁人了。前两年,还总是把你当做小孩子呢。”
卫昔晴便是赧然一笑。她又何尝不觉时光匆匆。
随后,卫昔昭又叮嘱道:“日后嫁了人,得空便回府来看看母亲,她待你和昔昤不同于别人,大事小事的,要知会我,也要多与她商量。”
“我晓得。”卫昔晴眼波流转,眼角微湿,“说起来,二姨娘那回事,真不知是福是祸了。”二姨娘不离世的话,许氏怕是还会将二姨娘当做眼中钉,自然也不会给她应承下这样一门好亲事。这一切若追究根源,她不想承认却必须承认,二姨娘只是为多年前的事情付出了代价,只是惩罚她的不是为她所害之人。
“这些有的没有的事,想来你也明白,还是不要告诉昔晧的好。”之前,卫昔昭完全能够确定,卫昔晴不会和任何人提及,如今却不同,是要走出娘家的人了,万一还是心存芥蒂……还是防患于未然更妥当一些。
“自然不会说的。”卫昔晴看着卫昔昭,眼色澄明,“我日后有娘家撑腰,心里才有底气,再者,昔晧是要在卫府留一辈子的人,我又何必给他平添烦扰甚而是祸事呢?”
“你明白就好。”卫昔昭这才略略心安。
“大姐想来也听说了——三姨娘离开卫府之前,我不时在她房里逗留终日——其实那件事,大姐也不需多想。”卫昔晴嫣然笑道,“我看得出,你与三姨娘很是投缘,即便有一阵子与三姐闹得不快,却不曾怠慢过三姨娘分毫。我就想着,大姐带着几分敬意的人,必然有可取之处,因此才常常留在她房里,与她说说话,也长长见识。”
“竟是这个原由。”卫昔昭不由笑了。之前,倒是她把事情看得太复杂了。
卫昔晴笑意愈发明媚,“三姨娘那个人,但凡说话,都能让人听出些门道。大姐,我可是受益匪浅。”
“可不就是。”
三姨娘那样的人,留在卫府,着实是委屈了她。
这日,宁王府送来了聘礼。卫昔昭与季青城便帮着许氏应酬,忙碌了一番。
回府后,季青城直叹气,“这些迎来送往的事,着实比公务还要繁琐累人。”
就引得卫昔昭笑倒在他怀里,“旁人对着你这张冷脸,又能好过到哪里去?”
这样又忙碌了几日,终于到了成亲的吉日。
宁王虽然未在收复西域时立下多大的功劳,可宁王府自南方再到如今常居京城,地位最是长久且稳定,是以此次裴孤鸿成亲,百官都很是看重。又因着新娘子是卫玄默膝下女、卫昔昭与季青城的妹妹,便又上心几分。
如今的当朝丞相陆麟,是先前与当今太后家族陆氏中人,这一次也携带家眷去了宁王府贺喜。陆麟前几年丧妻,并未再娶,这几年但凡有这种事,都是带着长女陆剑语,父女二人一个在外院,一个在内宅。
说起来,陆剑语的经历是与卫昔昭有些相像的。前两年便开始代行主母职责打理家宅,今年也不过是十四岁的小姑娘。前两年一直不引人注意,也是因为陆麟那时的日子很不好过——虽是名义上的丞相,却一直被先帝疑心、被官员弹劾排挤,若非萧龙渄登基、若非如今太后还是他家族中人,会落得个什么境地,是谁也说不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