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嗣:“郎君调戏你,你都不躲么?”
言晓舟答非所问:“我二哥是广州刺史,身上还有同平章事的兼职。他位同宰相,年轻有为,无人小看他。
“我二嫂是当朝丹阳长公主,朝中半数臣子都听她的,即使是陛下,我二嫂都能施加影响力。
“我身边跟着的卫士名叫韩束行。他是我二哥给我的,虽不是大魏人,但武艺高强,催金断玉不在话下。
“满天下,谁敢招惹我二哥的妹妹,谁敢招惹我二嫂的小姑子,又谁能在韩束行的眼皮下,对我动粗、欺负我呢?这世上真的有这般厉害的郎君么?”
杨嗣盯着她。
他抱臂,向后一靠,似笑非笑:“我敢。”
言晓舟睫毛如柳拂水,柔柔乜来。
杨嗣漫不经心:“你二哥是我的好兄弟,好哥们儿。你二嫂是我的小青梅,自小和我关系好的不得了。韩束行武功高强么?我怎么看不出来。我让他一只手臂,他也不是我对手。”
言晓舟嘴角微翘,天真一般的:“所以我不是没敢反抗三郎么?”
杨嗣扬眉。
二人对视。
半晌,两人都露出了笑。
言晓舟赧然脸红,不好意思和杨三郎在密闭帐篷待得太久。她佯装好热,拿手扇风,背过身扭身,还是要掀开帐篷出去。杨嗣再次拉她一把。
言晓舟这次真恼了:“干什么呀?”
江南女子说话,总是这般娇柔软糯,哪有什么怒意。她生气都像撒娇,让人心生柔软怜爱。
杨嗣摘下自己腰间的金铃铛,在她眼前晃了晃。言晓舟目光因此被吸引,她惊讶地向他看来。她颤声:“这是、这是……”
杨嗣:“我上战场,不能戴着铃铛,让敌人听到声音。所以我把铃铛里的小金丸摘掉了,让它发不出声音。”
他手指一勾,一个小金丸就被丢到了言晓舟怀里。言晓舟摊开手,看看金丸,再看看他手中提着的铃铛。
杨嗣看她傻愣的样子,不禁心酸。他柔声:“我从来没有丢掉妹妹给我的铃铛。我一直留着……当年离开长安,距今已近三年。我当时舍不得扔,总想着再拖一拖,等我娶妻的前一天我再扔。
“我不想抱着喜爱妹妹的心,去玷污自己对妹妹的喜爱。所以我斩钉截铁,一定要扔了这个铃铛的。后来、后来……就这样了。”
他声音哑下:“妹妹还没来剑南的时候,我在这里做苦力,修高墙。每天麻木的工作都让我心如死灰,不瞒妹妹,朗大哥死后……我过得真的很难受。我长这么大,顺风顺水,没有我得不到的东西,没有朗大哥不给我的东西。
“我第一次目睹亲近的人这么死了,我才知道,人生一世,再多心事,到最后,不过是‘终成空’。只有妹妹的铃铛伴着我,只有我阿父临走前对我说的话让我记得。我不想放任自己被打倒……我若倒了,便对不起我阿父的期许。
“莫做恶人,莫行恶事。我虽心中想着我不能倒,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活。那些时候,我身上只剩下妹妹的铃铛。
“再之后,妹妹就来了。我第一次在军营中见到妹妹,毫不夸张地说,我觉得一整个春天都来了。妹妹站在山岗中对我笑,我真的有活过来的感觉。可是我依然不敢靠近妹妹,我自知自己身为罪人,妹妹却是朝中四品大员的亲妹妹,我怎能连累妹妹,连累妹妹一家。
“而今、而今……我终于想到了法子!”
言晓舟听着他说这些,她心痛如泣,刀刀滴血。她拥有与自己二哥一样强大的共情能力,杨嗣只是这般说,言晓舟心间已经喘不上气。她泪眼婆娑之时,被杨嗣拉住手腕。
他振奋的,目中光华淋漓:“这场大魏和南蛮的战争,就是我的机会!我在和平时期无用,在这个时期却可以有用。只要我不断建功立业,朝堂总会看到我,总会用我!
“方才大将军说了,他会提拔我做一个小校尉。妹妹,虽然因为我的罪名,将军只能给我一个九品小校尉做做。但这只是一个开始!我会一步步往上爬,只要我会打仗,中枢就会用我!我会回到以前的。”
言晓舟温柔地看着他,她看着发光的他,噙着泪喃声:“杨三郎真厉害。”
他垂眸:“而我每一次上战场,都会挂着妹妹给的铃铛。就好像……妹妹的心,陪着我。”
言晓舟仰脸看他。
杨嗣俯下脸来,盯着她睫毛上的泪珠儿。他伸指轻轻揩过,神采微扬:“傻妹妹,你不知道,军功是最容易升官的。你二哥是凭一次次大事件升官,而一场大战下来,我会比你二哥升官升得更快。
“等我做了将军,等战争结束,我就向你哥哥提亲,向你阿父提亲……晓舟妹妹,你愿意等我,愿意嫁我么?”
他手捧她的脸,入神地看她:“我绝不会、绝不会辜负妹妹……我绝不纳妾,绝不乱和旁的女郎如何。我经历这般大起伏,如今只想得到最简单的幸福。我只想娶妹妹,妹妹愿意么?”
言晓舟喃声:“我已经等了你很久了……我还会继续等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