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府的卫士和侍女们,都能感受到暮晚摇和言尚从慈恩寺出来后的那种低气压。
两人不如往日那般只是互相看一眼,那样的气氛就让旁人插不进去。
而今暮晚摇重新戴上了幕离,走在前面,言尚跟在她身后,盯着她的背影。言尚眼神有些空,暮晚摇回头,便看到他望着自己出神的目光,目中有些哀伤。
他哀伤地看着她,就让她心脏被针猛地刺了一下。
暮晚摇静默片刻,将那股情绪忍下去。
她道:“上车,一道回府。”
言尚:“不必……”
暮晚摇不耐烦喝道:“让你上车就上!哪儿那么多废话!”
公主突然的发火,吓了众人一跳。卫士和侍女们无措四顾,不明白公主如今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对言二郎发火。
然而言尚明白。
言尚看她一眼,隔着纱,看不到她的神情,却能想见她再一次关上了那道通向她心灵的门。她重新将自己用冰雪封了起来,开始用刺提防着他。
言尚心里很乱,他有太多糊涂账想不明白。他想开口说点什么,却觉得自己现在说的所有一切都很虚伪,很客套。他终是沉默下去,随她一同上了车。
这是第一次二人同车,却一路无话。
她既不来招他逗他,他也一直安静坐着。中间隔着张案,就像楚河汉界一样泾渭分明。
压抑的氛围让人都受不了。好不容易挨到府邸门前,暮晚摇感觉到自己终于松了口气,不用再面对言尚了。她迫不及待地开车门,不等言尚先下车后回来扶她,她直接就要扶着外面侍女的手下车。
袖子被身后的郎君轻轻扯住。
言尚低声:“摇摇……”
暮晚摇的后背瞬间僵直。
言尚:“我不在意……”
背着身,暮晚摇非要厌恶地开口打断他的话:“言尚,我求求你什么时候能不这么虚伪一次?觉得我难受,觉得你不能不表明态度,所以你就要表明?你面对旁人时再多心思我也懒得管,在我这里,你能不能不这么虚伪?
“放手!”
身后的人没有说话,却也没有放手,暮晚摇懒得搭理他,自己用力一扯,就将袖子从他手中扯走。她头也不回地离开,留言尚一人呆呆地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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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接暮晚摇的,并不只是这一个问题。
虽然她答应言尚少喝酒,但是当晚她仍忍不住喝了一宿酒。次日睡了一整天,才缓过来。而过了一天后,傍晚时候,暮晚摇才看到金陵李氏给自己写的信。
既有来自李氏家主的信,其中也夹着一封自己的舅舅、南海县令李执的信。
两封信其实是同一内容,都是让她和韦树定亲。
信中说时机已足够成熟,暮晚摇在长安大权在握,韦树目前也没什么太大问题,正是二人定亲的好机会。哪怕定亲后,明年再成婚,都可以。
李家和韦家只是怕夜长梦多,怕暮晚摇权势太盛、日后掌控不了,所以急于在此时,趁着暮晚摇权势还没有大到一手遮天的地步,将婚约定下来。婚约定下,两家就好走动了。李家就可以借着暮晚摇的手和韦家的帮忙,一点点重新回长安政治中心了。
逼婚,逼婚!
又是逼婚!
看到这两封信,暮晚摇就火冒三丈,觉得自己现在处处是麻烦。
他们就知道跟她逼婚,就知道拿着她的婚事做文章!哪怕她到了今天这一步,在他们眼中,联姻都是她的最大用途!
暮晚摇气得破口大骂,又摔了一屋子的器物杯盏、珍品瓷器,将公主府的侍女们吓得瑟瑟发抖。公主平时脾气也不好,但是自从有了言二郎后,公主脾气已经收敛了很多。
这是两年来,暮晚摇第一次发这么大的火。
而暮晚摇眼尖,看到夏容苍白着脸向外面退,她就拍案吼道:“不许去请言尚!今天我府上的事,你们谁敢让言尚知道一个字,我拔了她的舌头!”
公主的眼中尽是凶煞和戾气,她不再妩媚动人,而是变得阴冷尖锐。公主府的人惶恐不安,自是听令。尤其是作为贴身侍女的夏容,服侍公主时更是怕得浑身发抖。而她仅仅因为哆嗦了几下,就被公主罚去膳房刷碗。
哎……好怀念春华姐姐在的时候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