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小花连忙推辞“家里的事情不安置好,我怎么能安心。万一在老夫人身边露出忧虑之色,不也让老夫人搁心吗?更何况,要是家中没有什么大事还好,万一有大事我却因为老夫人的缘故不在,老夫人这样慈爱,彼时岂不是要愧疚?到时候,我却如何能安心呢?”
林老夫人也没有料到,看上去乖乖巧巧的小丫头竟然说出这么一段道理来。饶是她这样的人,也因为始料不及而一时接不上话了。
而那婆子虽然竭力镇定,但不时瞄向刘小花的目光还是出卖了她。
她一个做下人的都这样心焦,更何况林老夫人呢?只是林老夫人比她能沉得住气,所以没有表现出半点急切。
刘小花现在也有点搞不清楚状况了。
林老夫人为什么非得留下自已不可?自已一个山村里的小丫头片子,再寻常不过一个人。哪里就能落得了林氏的青眼,不惜百般示好要留她下来呢。越是不寻常,她越是不想留在这里。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人大步走进来,说道:“其实家母请小娘子留下,还别有隐情。”
刘小花顺声望去,原来是治官大人林于治。
林老夫人听到林于治的话,不由得脸色一变,急道:“你不要胡说!”
林于治叹了口气,对老夫人道:“她已经对咱们有了戒备之心,如果我们再不据实相告,恐怕反而不美。”
林老夫人欲说还休看了刘小花一眼。
林于治便再不理她,扭头向刘小花说道:“其实你可能是我们林家的女儿。家母不让你离开,只是想确认一二。”
刘小花完全呆住“什么?”
林于治叹了口气“十几年前,我四哥四嫂新婚燕尔结伴四处游玩。有某日家里收到报喜的信,原来是四嫂有孕,两个人已经启程准备归家。阖家人高兴得不得了,母亲早对四哥四嫂日思夜想,得了这个消息更是喜笑颜开。可我们却万万没想到,到了日子却没有见到人。等了几日,不得已便派了人出去找寻,这才听闻不久之前有一个车队在断头崖遇劫。当时,我亲自前往,才知道四哥已经遇害,而其它的仆人们概已身亡。唯一的希望,就是没能找到四嫂的遗骸。”
刘小花觉得自已瞬间分裂成了两个人。一个欣喜如狂,若是真成了林家的血脉,就再不必害怕吃不饱穿不暖,一个则冷静无比,总觉得天底下不会有这样的好事,这种可置信的感觉,就好像坐在家里虽然收到短信说‘你中奖了’。
可是如果照林于治的说法,刘小花以为是阿爹的人,可能根本就是当时参与了劫案的罪人了。他趁机带走了颜色尚好的陈氏,两个人移居在山村里面,把陈氏所生的女儿当做亲生女儿来看待。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他死了之后,陈氏对刘二说那一番话。
而刘二之所以沦落到那里,跟陈氏估计是差不多的原因。
林老夫人看到刘小花沉思不语,但神色似有意动,松了口气。对林于治微微点点头。
林于治继续道:“你应当也察觉到,你阿娘并不似村妇。自程谷子发现你之后,我一直叫人暗中观察,光凭识字这一点,你就不可能是个村妇养出来的。更何况,你聪慧过人,样貌与我四哥也是一般无二,若没有血缘关系,又哪里能长得如此相像呢?之后,我又找人去村子里打听,查了你那阿爹的底。他是十几年前搬到村子里去的,虽然确实是刘家的人,可却没有半个亲人在世了,没到鸡脖子峰那边去之前是做什么的,已不可考证,但他的本籍却正是在断魂涯附近。我当时知道之后,立刻就想接你回家来。可到底又怕,万一错了岂不是伤心?所以犹豫再三,想等着你阿娘来到田城之后,再来确认此事。可是家母知道了,日夜心焦不得安寝。整日念叨着,你在外面要是有什么事该如何是好?我想也是,便借了七皇子这件事,让厉大先生带你进府。我们原想着,找个时机将你留在这里,等你阿娘来了一切自然水落石出,可哪知道你是这样机敏的性子,并不信任我们……”
林老夫人听着,不由得眼中莹光闪闪,声音也有了几分哽咽“在厅里,我一看便晓得是你。老四在的时候,就是兄弟们里最聪慧的一个。没想到你也颇有你阿爹的风采。”
婆子也跟着抹泪“老夫人,这是喜事。”
林老夫人连忙拭去眼泪,含泪光笑道:“对对对。我年纪大了糊涂了。这是大喜的事情呐。我哭什么呢。”
说着,拉着刘小花的手,感概道“你母亲,原是江洲陈家的嫡女。说江洲陈家你恐怕是不晓得,可要换一个称号,说重月宫,恐怕你能知道一二?”
刘小花摇头。
林老夫人见她竟然连这个也不知道,更是怜惜。循循道“我们林家走的是仕途,陈家不同,他们家的人个个修仙问道,胸中别有丘壑,子孙天赋过人又志向远大。而重月宫宗主便是陈姓。那一处宫殿,处在忘川之上,宫中门徒千万,桃李满天下,便是见了圣帝,也不须得跪。我们两家原是世交,只因为你母亲一去不返,陈家怪罪我们看顾不力,才渐渐断了往来。”
说着脸上也是怅惘“我老婆子心中又何尝不难过呢,一直想着,不让他们出门就好了。要不是我许他们出门,怎么会有这样祸。说句不公道的话,几个媳妇里我最喜欢的就是你母亲了。你母亲行事从容大度又至情至孝……若不是因为我……”
婆子连忙在旁边劝“老夫人才说是喜事,怎么又难过起来?既然是找到了,四夫人以后尽有陪伴您的时候。该高兴呀。”
林老夫人又是流泪又是笑。
刘小花到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要她现在就立刻与这些人亲近起来,是不能的。可她又觉得自已若是什么也不做,有些不近人情。隔了一会儿,才喃喃说:“现在却还不定呢,万一不是,老夫人恐怕又要难过。”
林老夫人连声说:“先前程谷子说,你与老四长得和模一样,我到是还有些存疑,可我看到了你便知道了,一定是你,再没有错的!”斩钉截铁“我早就说该与你交待清楚的,你十四叔偏不肯。”说着横了林于治一眼。
“我不稳妥的时候,母亲怪我浮躁,我如果行事稳舀些,母亲又要怪我?”林于治笑起来,对刘小花说:“算起来你要叫我一声十四叔。你便是不信我,也该信你祖母。”主动对林老夫人道:“不知道母亲身上还有没有四哥的画像?”
林老夫人连忙说:“有有有。”
立刻叫婆子去取。不多会儿,婆子就急匆匆跑回来,手里捧着一个小半臂宽的画卷对刘小花亲热地说:“这是老夫人一直带在身边的。”又伤感道“老夫人想四公子想得苦啊。”在刘小花面前展开画卷。
画可能是在比较年轻的时候画的,卷上的人二十出头的样子,五官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过于精致,容貌神似林于治,但要比他更柔和些。气质虽然完全不同,但别人一眼也看得出确实是有血缘关系。
可是,这张脸跟刘小花却是完全不一样!
刘小花的五官娇俏有几分楚楚可怜的意味。眼耳鼻嘴没有一个与他像的。
一丁点能把两个人联系到一起的地方都没有。
刘小花摸摸自已的脸,表情有些讪讪的道:“这,却看不大出来哪里一样。莫不是老夫人过于思子心切眼花了罢?………”心中却是警觉,这不是‘被强行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