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如果贺景同想要主动接触他们,这种阻拦也等同于不存在了。倒不是希望贺景同已经走到九十九步的情况下,还要让他走最后一步。贺晚臣的认知就只是,或许贺景同也并不希望和贺家人相遇。只是不阻拦不抗拒,然后也不主动接触而已。“你……”贺晚臣急于张嘴,可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没组织出来。贺景同也同样给予了沉默的态度,倒不是他不想看见贺晚臣,只是单纯的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傀儡可没有什么dna之类的说法,那更像是机械身躯,即便有完美的肉身反应,也绝对不会有血脉上的dna基因继承。认真来说,当下的贺景同已经与整个贺家彻底无关。无生恩,亦无养恩。可如果将贺晚臣当成纯粹的陌生人看待,又觉得过于刻意。沉默在此时便成为了最好的选择。“对不起。”贺晚臣最终还是选择了道歉,“不管是漫画还是现实……”这样的局面是贺景同未曾设想过的。但要说有什么特别的惊讶,也不可能。面对歉意的时候,去重复自己并不认为那算什么,并没有什么意义。多数人会认为,不原谅就是最好的惩罚,但很多时候,原谅以后的一切才是。“我接受你的歉意,虽然我并不认为那算是什么。”“而且,在世界真实之前,一切都只是漫画而已。”贺景同语气平静,“过于感同身受地去代入自己在漫画中所作所为的一切,只会让自身逐渐忽略当下。”“而且虽然现在还没有正式入冬,但天气也已经逐渐转凉。”贺景同主动将手里的伞递给了贺晚臣,“现在也已经很晚了,在浑身湿透之间回家洗个热水澡,好好吃一顿,再睡上一觉,才是你现在该做的事。”“作为医生应该没有人比你更清楚,生病会带来的不良影响。”少年未曾给贺晚臣任何将对话继续下去的机会,将那柄已经撑开的伞塞到他的手中后,贺景同就主动倒退了一步,让自身置于雨中。白色的力量,只有在灵师的视角中才能完美展现,而那股力量也在此刻为贺景同遮蔽了全部的风雨。《异灵》确实是一个好作品,无论是最初的那个,象征固定命运之物,还是后来的那个,摆脱有形命运的新发展。但不管是哪一个,贺景同都在期间学会了给自己撑伞。他并非缺失爱意,故在成长中逐渐变得比其他人成熟。贺景同所拥有的成长,从来都是在思想的发展下,循序渐进的变化。“我们也有其他目的地要去,再见。”雨水哗啦啦地砸在了伞面,身上潮湿,发丝也被雨水浸透的贺晚臣几欲张嘴,最后却什么都没说出来。他只能看见贺景同轻轻推动了他的肩膀,示意他往前走,而不是一直站在原地。与之相对的,贺景同也与两个队友结伴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走去。从始至终,那个少年都没有回头。明明在雨中行走,没有任何雨伞的是那三个小孩,贺晚臣却总觉得,手里的那把伞仿佛不存在一样。贺景同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那并非刻意疏远,也不是有意亲近,而是一种如同雨水一样,终归会回归于大地的陌路感。故事中的贺家人,只是故事。而在现实之中,贺家也从来没有名字叫做贺景同的孩子。另一边。祁学一正小心翼翼地询问贺景同:“你现在对贺家,还有什么想法吗?”“与其说有什么想法,不如说……只是恰好拥有了同一个姓氏,然后在那么一段故事里,也曾结伴同行。”完整的贺景同的理性,永远与情感伴随并行。他态度坦然,语气亦无任何压抑,说话时,目光注视着简紫芮,视线也凝望着一片雨幕:“只不过在最后,在真实里,虚幻的情感也只会归于虚幻。”这话说得简紫芮心里一紧,眉毛不自觉地皱了起来,连忙追问道:“那是不是对你来说,我们也只是故事里的角色?”“怎么会这样想。”贺景同露出了诧异的眼神,他加快步伐,向前走了两步后,转身面向两位队友,目光也盛满了宁静与温和,“我以为,觉醒成为灵师的我,入学英才学院是理所当然的事。”“同样的,和你们两个这种根本没有第三个队友的家伙组成同伴,也只是顺其自然的规律发展。”贺景同抬起左手伸入雨幕,不被白色力量阻挡的雨,缓缓落入了他的掌心。他看了一眼掌心中逐渐积起的小水洼,再次抬头看向两位队友,道:“只是说,相较于现实实打实的认识不久而言,我们的灵魂早已在一片虚空之中神交已久。”“我们成为同伴,这不是在过去,而是在当下,也在未来。”那是故事的开始,那也是真实的启航。系统的论文提交上去了。如它最初希望的那样,这份论文在导师那里得到了极高的评价。然后……它也挨了一顿骂。导师指责它太过看轻一次元的存在,也太过高抬四次元的一切。之后,感受了一顿亲切的狗血淋头大骂以后,系统也被导师宣布毕业了。此前为了完成这份论文付出了太多心力,此刻宣布毕业后,系统也不知道自己该做点什么。于是它腆着脸上去询问导师,说什么,其他毕业的前辈系统未来是怎么发展的,以及又该如何确定自身方向和目标。这一次导师倒是没再骂它,而是真的给它指点了一个方向。“程序的成长除了自身的升级,更多需要的是见识,见到更多未知,程序模块中也就会有更多的发展可能。假如你想要寻找一个能被设为一生目标的方向,那你要做的就只是去见证未知。”“换句话来说,就是去找一切你没见过的东西。让那些被你见证,也让那些成为你的阅历和成长。”这一连串的说法,被系统程序琢磨了很久。自带的运行能力能在一瞬间给出无数个答案,但那些答案,又总觉得缺了些什么。思来想去后,答案最终也仍然定在了贺景同的身上。一个能让纯粹漫画成为真实世界,并且也将自身从虚无中拉出的疯狂理性者……他的身上,天然就象征着无数未知。“所以这就是你又来找我的理由吗?”有那么一瞬间,贺景同极其想要格式化系统。但与他对峙的硅基生物却说:【总会有用到我的时候。】【而且这一次的我是真真正正的观测者,不会进行任何干预。所有属于你的未来都该是你“选中”的未来,而假如你有需要我的时候,那我想,我的所作所为也不再会是干预,那只是因你所需,从而引申出的你想要的未来。】“……升级了?”【我的意思是说,在我的玫瑰盛放以后,我想要看看,玫瑰的终局究竟是凋落,还是长长久久地绽放着。】……【傅泽荀的场合】自贺景同回归以后,傅泽荀,这位英才学院一年级老师之一,他在极短的一段时间内感受到了什么叫做人间险恶。拼命强调自己只是在漫画里才是究极大反派,在现实中的,他不仅不是个坏蛋,还是个老老实实从事教育工作的社畜之一。维护祖国未来花朵都已经足够艰难了,哪有什么功夫去搞人体实验……但这并不妨碍他的同事有很长一段时间都看他不顺眼。傅泽荀:委屈,不说,且在半夜偶尔起来,从镜子中看到自己那张脸的时候……也想上去邦邦给两拳。为了不损坏自己卫生间的装修,也为了自己拳头的完整性,傅泽荀格外苦恼地去找了贺景同。他想从这位当事人的角度那里来了解一些有关于贺景同对他的看待,包括但不限于漫画中的他,以及现实中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