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将近,日头高悬,冷天烨跪在宗庙前,额头沁满汗水。他腰板挺直,眼神清明,要不是嘴唇干裂,脸色泛着不正常的红润,恐怕没人会相信他跪了近三个时辰。
来顺把天然居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说给冷天烨听,末了还劝道:“殿下,皇上都是为了您好,您实在不该这般倔强。”和皇上过不去,和自己过不去。
“顺公公,苏青薇是无才无貌还是风华绝代,都和本王没有半点关系。”在他眼里,已有一人风华绝代,在他心里,已有一人占满整颗心。而这样一人,因为苏青薇的存在,成了他的皇嫂,他如何能不恨不怨。五年前他没能力反抗,五年后他绝不妥协。
来顺知道五年前景王殿下有心求娶白家嫡长女,但因他的正妃之位已有人选,白家不同意女儿为侧妃,皇上不给他机会退亲,最后白家的那位嫡长女嫁给了太子,成为尊贵的太子妃。从那时起,景王殿下心中便有恨有怨,恨自己无能为力求娶心爱女子,恨心爱女子另嫁他人,当然,他最恨最怨的是相府七小姐,他的未婚妻。
所以,听说景王殿下大喜之日让新娘子与公鸡拜堂,并写下休书后羞辱苏青薇,文帝没觉得太意外,他的儿子,他了解。了解归了解,文帝可以在一些事上允他胡闹,但他必须娶苏青薇,这是不能商量的。
“殿下不喜苏七小姐,将她留在府中不闻不问也是可以的,实在没必要这般执拗。”来顺是文帝心腹,对皇上的心思猜到几分,这才一而再再而三劝说冷天烨。
冷天烨知来顺的好意,不过有些事情知道是一回事,做到又是一回事。他很清楚为了苏青薇和父皇闹成这样不好,容易给人机会打击他,但他就是做不到与苏青薇同住一屋檐下。
五年前他错了一次,后悔不已,五年后他不想再错一次。如果接受苏青薇,他岂不是连唯一的借口都找不到了。
“殿下好好想想,杂家还要回宫复命。”来顺行礼离开。
来顺离开后,冷天烨在心里说:“苏青薇,没想到你本事不小,昨日真是便宜你了。”想到苏雪瑶代嫁打乱他的计划,冷天烨脸上一片阴霾。要不是不想和苏相爷撕破脸皮,昨日他就想杀了苏雪瑶泄愤,那个胆敢耍他、坏他计划无知女人真是该死。
宗庙外,一华服女子站在门口处,眼神迷离看着跪在大殿前的冷天烨失神。她有多久没这样看过他了,五年,三年,还是一年……
“太子妃娘娘,日头晒,回吧!”宫女手里拿着伞劝道。这火辣辣的太阳,太子妃娘娘不让打伞,要是不小心中暑了可如何是好。
女子正是冷天烨心爱之人,白家嫡长女白芷兰,现在的当朝太子妃。
白芷兰没理会宫女的话,抬手抹抹额头汗水,双眼死盯着宗庙中跪着的身影。冷天烨大婚当日休妻,是因为她;他惹恼皇上,也是因为她;他被罚跪宗庙,还是因为他。
以她如今的身份,本不该出现在这里,但她管不住自己的心。五年过去了,尽管当年怨过恨过冷天烨,但如今,她已不恨不怨。五年,教会了她很多东西。
来顺走出宗庙,看见白芷兰不觉意外,上前行礼:“杂家给太子妃娘娘请安。”
白芷兰示意他无需多礼,又道:“本妃这里有一个锦囊,烦请公公交给他。”说着,让宫女送上一个锦囊,一个荷包,荷包中装着两颗珍珠。
这种事来顺遇上的多了,不用白芷兰将话说个明明白白就能知晓其中意思,只是,“太子妃娘娘,您这是?”传个东西不难,难就难在这东西是什么,又是何人之物。
“顺公公放心,本妃知道自个的身份,这个锦囊也许能帮景王殿下。”说完,白芷兰由宫女搀着上了边上马车,缓缓离去。她的身份,不允许她无所顾忌,随心所欲。
来顺拿着锦囊思考了一会,转身折回宗庙,如果太子妃的锦囊真能劝景王殿下回心转意,帮忙递个东西也没什么。景王殿下的事情不解决,皇上心里便不会痛快。皇上不痛快,倒霉的还是他们这些近身伺候之人。
对于来顺的去而复返,冷天烨淡淡问:“可是父皇又有什么旨意?”因为白芷兰只能在外面远远看他,冷天烨并不知道她来过。
“殿下,这是太子妃让杂家转交给你的。”来顺将锦囊递给冷天烨。
听见太子妃三字,冷天烨眼中闪过伤痛,转头朝外面看去。门口处,已不见白芷兰身影,冷天烨失望转回头。
手中的锦囊,小而轻,冷天烨握紧手中锦囊,眼中情绪不明,过了一会,他打开锦囊。
锦囊中有一张纸条,冷天烨取出,摊开,几个字映入眼帘。
我不怪你。
简单的四个字,勾起冷天烨无数回忆。回忆中,有高兴,有悲伤,有无奈,有不甘……
兰儿,你不怪我,但我怪自己。
兰儿,如果这是你想要的,我答应你。
兰儿,我们回不到五年前,可我不想放弃。
收起锦囊与纸条,冷天烨收起所有情绪,慢慢站起身,说道“顺公公,本王会让苏青薇回景王府,你可以回宫复命了。”因为在太阳底下跪了好一会,冷天烨刚起身时忽然眼泛黑影,险些栽倒,来顺连忙上前扶着他。
冷天烨愿意向皇上服软、妥协,来顺心中大喜,说道:“殿下能想通最好,杂家这就回宫复命。”
拂开来顺的搀扶,冷天烨忍着膝盖疼痛,缓步走出宗庙,每走一步,膝盖疼痛一次,他心里对苏青薇的恨深刻一点。
苏青薇,来日方长,咱们走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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