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暗夜之中,许洛秋在一座无人居住的小院里靠墙而坐,眉头紧紧地锁着,无他,只因为坐在不远处的女鬼实在是会哭,嘤嘤嘤的声响伴着对命运不公的埋怨和对遇人不得的责怪不绝于耳。
怪不得,从前枫人院中也有同伴略带些刻薄地点评过鬼。同样的年纪,类似的出身,除去逃不过的天灾劫难,如一人好好活着,一人硬把自己弄成鬼,说明了其鬼必然在智商、情商或者是身体素质方面有着缺陷。
显然一直在自怨自艾的谢素素就是这样,几年的做鬼经历不但没让她有长进,反而更加地离谱了。
闭着眼回想了下白天在早教中的一幕,许洛秋长叹了口气,别说司以安她们,就连自己这个护短的,都想直接出手把她抹杀了,伤害才三两岁的小豆丁,也真亏得谢素素想得出来。
“我真不是故意要伤小孩子的,只是那个夜无偏偏放那个小子的影像给我看,我一想到自己死掉了,那两个贱人却结婚生子,就一时昏了头……”,谢素素哭累了也哭明白了许洛秋把她从钱中放出来后一直不待理她的原因,偷着眼,小心翼翼地说着。
两个人结婚生子?那为何要麻烦的个个击破,一家子一块儿端不就得了?
许洛秋的嘴角一哂,真不知是夜无瞒着实情诱导鬼的功夫太过高明,还是眼前的素素这鬼当得傻的可以。
“洛秋!”,许洛秋脸上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反而比一张光板更让谢素素心惊,她也知道现下把事闹大了,除了再巴回心软的许洛秋,没有别的选择。
见许洛秋在她的低唤声中睁开眼看了过来,谢素素的哀怨上脸,语气也更幽怨,“我生前就是个凡人,现在也只是个凡鬼,你想想那些年我被缚在地上,任人踩,任人踏……我又不象你们,天生的与众不同,高高在上,根本就没尝过被欺辱的滋味。不是被他们欺负惨了,我何至于此……”
因为自觉是被人践踏的弱者,一切的行为就可以被原谅,就可以被理解?许洛秋抬起手挥挥打断了谢素素的神逻辑,直直地盯上了谢素素,猝不及防的女鬼慌乱地避开了她似火的眸子,扭动的头颅转出九十度开外。
冤孽!许洛秋轻嘲着自己的自作自受,当初在学校救下谢素素,有怜有惜,更有些照镜子的感觉。
谁人不软弱?谁人不自卑?如果不是一直对自己弃婴身份的不认同,也不会被于妈妈陈老师暗带警示的排斥一炸,就想着甩开于云奇。如果不是担心自己无法被接受,被认同,又怎么会三番两次的折腾于云奇的记忆。
因为不自信,才无法信他人,所以才要赶在别人说不要之前,先说拒绝。看着自傲的许洛秋骨子里不过是个自卑到极点的家伙。
所以看见了卑微地趴在地上的谢素素会不忍心,想要修补她的破碎。纵容她居高临下的倒吊,承受着她的冷嘲热讽,答应她复仇的尝试,惯得她忘记了在人世必须遵守的规则,也只不过是因为心底也有个同样质疑光明,不信自己会幸福的许洛秋想要宣泄。
“唉!”,再看着谢素素,洛秋的眼神变得柔和了些,“我再给你次机会吧,有些事你最好面对当事人解决。”
许洛秋想起草草看过的那一纸沈语的资料,决心再试一试。世上的是非黑白,也要看视角,现下得了自由的谢素素成天高吊在天花板上,可是视线还是那个趴在地上只能看见别人脚跟踩在她脸上的女鬼。
让她再跟沈语见一见,这是给谢素素一个机会,也是给沈语一个机会。同样的是给那个心一半浸在黑暗中的许洛秋一个机会。洛秋心底默默地念了一句。
“请再给她一次机会吧!”,话说得大声诚恳,于云奇动也不动地凝视着司以安的脸。
早教中心的那幢楼的火情在发现伊始,守楼待鬼的枫人院众人就帮了点小忙,财产有损,几个路人轻度伤,还算是有惊无险。
但是恶鬼袭击孩子的行径过于恶劣,纵鬼行凶的许洛秋也难辞其咎。司以安冷静地看着对面的男人,抿紧唇线,不发一言。
于云奇低下头,看了看自己交握的双手,想了想还是继续说服,“因为圣果院长年养鬼的原因,在洛洛的心目中,人鬼并没太大的区别。她带谢素素走,不是因为她觉得素素做得对,而是觉得素素和人一样有着可以自辩和救赎的权利……”
“所以你没有确凿的证据,也不敢向许洛秋直陈你对秦桐的怀疑,因为你害怕?”,司以安语利如刀,一如高挑起的眉锋。
“是,我害怕!”于云奇利落地直接承认,脸上的笑容发苦。许洛秋一而再地封印他的记忆,武断地不听他的任何意见,这样的行为隐晦却浓重地带着对他的不信任,从能力到爱情。
没办法改变她,只能想办法改变自己。甩掉了身后一直窥探自个儿的鬼灵,于云奇现在重新回到了当初实习的部门。这里可以培养提升灵力,也能有更多的机会查找到更多的异事档案,找到当年事的线索,虽然少掉了自由度,也有可能面对更多的危险。
这个男人也算是为了许洛秋卖身了,虽然是卖身与国!对于一向喜欢来去自由的灵界中人来说,这不算什么好差事!司以安轻叹了口气,微不可察地对着对面人点了点,换了于云奇由衷的感谢和欣喜。
电话铃声响,是司以安的。那一头传来的陆离的声音焦急,“安,霜红庐有鬼物入……”
那一头的声音突然中断,司以安霍地站起身,眼眸凝重如冰。霜红庐出事,多半和那个被困在霜红庐中的小鬼有关!
制止了想要跟去的于云奇,司以安独自一人飞奔而去,虽然事急,但她还是顾虑着先不要让于云奇跟小鬼照面。
夜晚的霜红庐很红,非常红!
远远地就能看见红如血的鬼雾映着半边天,司以安一边向往赶一边险险咬碎了一口银牙,暗骂着惹事生非的许洛秋。“最后一次!许洛秋,如果发现你有掺和,我剁了你!”
“我也只能帮你们到这份上了,要怎么做,你们也只有一次机会!”,夜无把着双臂看着刚被自己从法阵之中伸手拉把出来的秦桐和嘟嘟,一脸冷笑。
小鬼的手脚倒是麻利,模仿许洛秋的灵力印记倒也是似模似样,给人一种是洛秋闯门把他们救出来的样子,很是超出了夜无的预期。
“许洛秋现在在东三环的惠民巷!”,好意地指示了秦桐方向,看着小鬼闪进黑夜之中,夜无转向了静立在原地不动的嘟嘟,“司以安应该接到他的电话就要来了。”
嘟嘟幽深的绿眼紧紧地盯着前方不远昏迷倒地的陆离以及他身前那个无声无息的手机,冲着夜无点了点头,小小的魂体飞扑向了地上一头硕大獒犬的身体。
披上跟前世一样黑色的外皮,装着异样灵魂的獒犬不太适应地按着大型猫科动物的步态,一步步挪到了陆离的身前,舌头伸出舔着他的脸,似乎是想要将沉睡的主人弄醒。
“我要复仇!要让他醒来亲眼看着,我怎样咬碎司以安的喉管!我要那个他舍了我的性命,救回来的女人。”
心底微微愕然的夜无接收到下方传来的信息,冷然一笑,闪身离去。
复仇的,不管是女的,还是母的,好象都是先指着同性相残。这边黑豹子黑妞的噬主戏,他就不先看了,左右逃不过杀来杀去,那边许洛秋带着谢素素去找沈语,他还要再去帮忙跑个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