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一直能有十八响的是长鞭炮。
月生从前见过,没有刻意记,但印象却很深刻,因为那是他为数不多的和爹爹在一起的回忆。
很快,月华高悬,快要到子夜了。
年夜饭年夜饭,过年前夜吃的才叫年夜饭。
将军再不回来,这饭便没人吃了。
月生最后又沿着那条小路看了一眼,光秃秃的泥土两边是胡乱生长的杂草,在黑暗里显得张牙舞爪,哪里有人回来的影子。
他叹了口气,终于转过身,只觉得连门上挂的红灯笼都黯然失色。
月生推门进了莫云的屋子,点了烛灯,照得这桌上的菜带上些许暖光。
光虽是暖,菜却冷得透透的。
少年坐下,将碗筷如常摆好,给自己的那一碗里盛了饭,静静地拿起筷子吃起来。
“噼里啪啦!”
外头的鞭炮声愈演愈烈,按照以往惯例,一直到初一早上都不会停。
可这充斥耳朵的喧嚣对月生来说反而成了诱生酸涩的种子,扎根在她心里,慢慢生根、发芽,又尖又细的根条向外蔓延,刺挠得他忽然后背和眼睛都发酸。
他揉了揉眼睛,却发现丝毫不起作用,反而愈发酸胀,最后竟渐渐有了湿意。
“啪嗒。”
一滴眼泪落在了碗里。
他没注意,和米饭一起送进嘴里,咸得人难过,眼泪就再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往下掉,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为什么……他一直都是一个人,也从没哭过,为什么这次就忍不住。
他明明……很坚强的。
月生机械地塞着饭菜,直到最后撑得实在吃不下了,才自己默默收拾了剩下的,洗好碗抬头再一看,子时恰好已中至。
正月初一了。
他又大了一岁。
和往年一样,仍是他自己一个人见证。
月生无意识地咬住下唇,走回自己屋内,取出那套仔细叠好的新衣裳。
蓝白配色还是那么纯粹干净,摸起来和想象一样软和暖,他却恍然觉得没那么欢快。
少年慢吞吞给自己换上新衣裳,穿上新鞋准备守岁,一阵寒风从窗户处漏进来,吹得脸上一凉。
他过去打算关窗,走到窗边才发现外头又下雪了。
绵延细碎的雪从天而降,落在地里、落在屋前,积上了薄薄一层。
瑞雪兆丰年。
这恐怕是他在这个无聊的夜里唯一的慰藉。
月生想了想,还是推门走了出去,新鞋子踩在地上,印出几道小小的印记。
这衣裳比他想象得更保暖,这么多年来,他还是头一次觉得站在雪里一点都不冷。
他尝试着像小时候一样伸出手,掌心朝上,等了几片雪花,六角的规则形状比世间工匠刻画得都要整齐,他兴奋地转过身,才发现身后无人可以分享。
将军她不会回来了。
月生终于告诉自己。
被他藏在心底最深处的那一丝丝期待终于如这被掌心温度融化的雪花一般消散殆尽。
他忽然觉得这雪也变得索然无味。
少年方还亮着的眼顷刻黯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