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云沉默片刻后,冷冷地说:“我刚刚赶到化工园区,情况还不了解。等我了解清楚了再告诉你。”
何强心里隐隐有些失落。他安慰道:“好的,你辛苦了。”他很想说,若是需要我帮忙,请跟我说一声。可是想到对方毕竟主政一方,手下人才济济,哪里用得到他来帮忙?他若出面,他们甚至可能会觉得是一种耻辱。
感受到唐云的冷漠后,何强马上挂断电话,以免干扰她的工作。何强理解,在此特殊时刻,当事人的心情自然不会好受。当下,何强不再去想农药厂爆炸的事,跟波琳希娜甜甜蜜蜜地过起了两人世界。
第二天下午,波琳希娜跟何强约好下周六在姑苏见面的事情后,便带着安娜他们回黄埔了。
何强将波琳希娜一行人送走之后,便打算马上回宁港。这时,他意外地接到唐云的电话。
唐云开口第一句话就问何强是否还在河东。何强说,正准备离家出发。她犹豫了一下,问:“你能否到我宿舍来一下?”何强知道对方一定是要跟他谈及农药厂爆炸的事,二话不说,立即就答应了。
何强调转车头开往湿地公园,想到这次事故如此之大,可能很难善了,便开始替唐云有些担心。
二十分钟后,何强将车开进湿地公园宾馆地下停车场,然后乘电梯直接来到唐云的宿舍。
何强第一眼就看出来,唐云这一夜一定没有睡好,脸色憔悴,眼圈发黑,让他有一种我见犹怜的感觉,这让何强多了一份同情。“唐姐,你叫我来有事吗?”
唐云盯着何强的眼睛看了一会,说:“你听到了什么?”
何强一愣,说:“昨晚跟你通话后,我就不关心那事了,直接上床休息。”
唐云冷笑道:“那么早,你竟然还能睡着?”
何强心说,有波琳希娜这个西方美女妖精在怀里,当然一时半会睡不着。不过,借他一个胆,他也不敢说出实情,只是打着哈哈说:“我一个人在宿舍无事可干,不早点睡觉做什么?难不成去当强盗头?”
唐云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省安监厅的赫厅长和瞿秋平书记、张伟建市长昨夜就赶过来了。今天早上,范长江副省长也过来查看现场。我本来还想把这事往小了处理,结果没有瞒得住。”
何强皱眉道:“伤亡大吗?”
唐云让何强坐到沙发上,给他又倒了一杯水,然后坐在他旁边,说:“很大。当场死亡七人,加上这一夜在医院去世的,已经有了十五人死去。目前在医院抢救的四十几个人当中,还有五六个重伤号,有生命危险。”
何强大吃一惊,说:“这么重大的伤亡事故,都必须第一时间上报到国家安监部,你们居然还想隐瞒?是不是不想当这个书记了?”
唐云眼圈红了起来,说:“人家第一次遇到这么大的事,当时完全慌了神,不知道怎么处理为好,便想到要隐瞒灾情,尽量往小处报。”
何强叹了一口气,说:“太荒唐了!那你后来怎么又想通了呢?”
唐云眼泪忍不住滴了下来,说:“完全失控了呀!省市领导和媒体记者都赶来了呀,这还怎么隐瞒?”
何强伸手拍了拍唐云的肩,说:“幸好你没有一直瞒着,要是拖到今天上报,你们就犯大错误了,后果不堪设想。”
唐云点了点头,说:“这事怪我当初太天真了。不过,上午的情况通报会上,范长江副省长、安监厅赫厅长和瞿书记都没有对这一点提出批评,反而肯定了我们第一时间对伤者进行抢救的行为。”
何强松了一口气,问:“这事有没有跟你义父汇报?”
唐云说:“上午我已经把情况跟他汇报了,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要求我们积极做好善后工作,尽量减少这一事件的负面影响,配合省市的调查报告,及时对外公布灾情,不能让谣言满天飞。”
何强问:“这次爆炸的原因查出来了吗?”
唐云咬牙切齿道:“据车间工人讲,爆炸的原因,一是锅炉已经老化,有大量可爆废气泄漏;二是老板许加田的二儿子许有地在车间违规抽烟,直接导致爆炸。”
何强吃了一惊,大叫:“我考!该死的许有地,他有没有碍事?”
唐云冷笑道:“怎么不碍事?他当场被炸成几片!只可恨他一个作死行为,却让车间那么多人跟着陪葬……”
何强摇了摇头,说:“这个小子太不上道了,死有余辜啊。许加田有没有被控制起来?”
唐云点了点头,说:“这次许加田算是倒大霉了:死了儿子,车间财产损失上千万,死伤职工的赔偿金也是一个天文数字……这个企业十之八九要黄了。作为法人代表,许加田只怕最后还逃不了牢狱之灾。”
对于许加田的命运,何强一点都不同情。“姐,只怕到时候你们市里,也有不少人会因此担责被处分。”
唐云脸上很不好看,说:“现在我也不敢去想这个问题,到时组织上无论怎么处理,哪怕将我免职,我都接受。”
何强安慰道:“你是书记,恐怕责任会小些,至于其他人,这个就很难说了。”
唐云心情沉重,一时说不出话来。
“范省长回去了吧?”何强问。
唐云说:“中午饭都没吃,就匆匆离开了。现在瞿书记也回去了,只有省厅赫厅长和张市长还在现场,由卞太炎市长陪着。我是一夜未眠,被他们劝了回来休息,我便跟你见个面……”
何强同情道:“那你赶紧好好休息,不要说话,我就不打扰你了。”
唐云摇了摇头,说:“我现在很疲惫,全身都像是要散架了。可是我没法睡觉。我只要眼睛一闭,就会出现爆炸现场的惨状……十多条鲜活的生命啊,说没有就没有了,好几个还被炸得肢体不全……太恐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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