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一个进士,应该能唬住人吧?
暮晚摇却仍笑吟吟的,对他说的“进士”不置可否,她还耐心地等着他接着说。
言石生定定神,继续:“我父亲与当地县令交好,两家时常往来。”
这是为了说明自己家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而我家又热心待客,极为欢迎娘子入住。且我妹妹酿的酒极为香甜,明日娘子醒来,可喝一碗热酒。若是住的远了,娘子喝不到这酒,便可惜了。”
这是为了说明最好不要把他们赶走。
“天色已暗,荒山小乡,有本地人照应,总是方便些。”
“当然,娘子远道而来,我家自来欢迎客人,愿扫榻相迎。家中最好的屋舍,确是要留下来招待客人。而我家中有两间不常住的客舍,万万不敢让客人住,我们兄妹应付一夜便是。”
“只是怕我兄长半夜打鼾,会吵了娘子。”
他终于抬了眼,看向暮晚摇,声音中带着几分真诚与恳切:“若娘子嫌我兄长鼾声吵,我们今夜借住旁人家,也是可以的。”
他连余地都给暮晚摇留好了。
即便暮晚摇仍要做个恶人赶他们一家人出去,他也分明要作出和这位女郎交好的架势。
作出一副“是我们自愿离开,不是娘子恶毒赶我们走”的架势。
这人……实在会说话。
侍女春华觑在内舍帘子口,在和其他几女为公主打扫内舍时,听到外面那郎君清幽温雅的说话声。春华不禁悄悄打量,见公主坐在灯下,竟被说的有些怔住了,直直看着那白衣书生。
春华心中感慨,震撼连连:这个乡巴佬,一点也不像乡巴佬。
他太能说了。
他让自家公主这么坏脾气的人,都发不出火来!
他把公主说得坐在那里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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陋室沉静。
暮晚摇静坐,言石生垂手而立。
半晌,暮晚摇开口:“方桐!”
“在!”厅门外传来男子一声应,接下来,一位身材高大、一身武袍的卫士拱手而立,立在堂中。
暮晚摇看也不看那卫士,眼睛只盯着言石生:“你安排的今夜住宿,是否是将这一家人直接赶出去,没有安排他们接下来住在哪里?”
名叫方桐的卫士沉声:“是!”
暮晚摇点头。
她面容冷淡,声音中蕴着某种威严:“收拾偏房给他们一家子住。此事你处理不好,出去领二十杖。”
言石生愕然,没想到因为自己一席话就有人要挨打。而他不及阻拦,那个卫士仍是眉毛都不抬一下就掷地有声地回答:“是!”
暮晚摇便笑看言石生:“阁下可还满意?若仍不满意,我让他为你们家赔命。”
言石生看向暮晚摇。
她仍是笑吟吟的,眼底却一点笑意都没有,如冰雪下掩藏的剑锋般。剑锋不出鞘,寒气却谁人不可感知?
言石生叹:“何至于此。”
他拱手道:“多谢娘子做主了。”
暮晚摇点头。
她扬了一下下巴,意思是“下去吧”。这般高傲漠然的模样,好似理所当然将言石生当作她的仆从一样。言石生眸子一缩,想她身份恐怕极高……不敢多想,言石生行礼后转身告辞。
暮晚摇却叫住他:“你是当地人?”
言石生微侧身,拱了拱手:“是。”
暮晚摇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外滴滴答答的雨:“那你可能看出,明日能天晴么?”
言石生答:“恐此雨还要多下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