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教授眼睛笑的咪成了条缝,“不错,不错,你说的一点不错。”身后的笑声戛然而止,所有的学生都是一脸诧异的望着林逸飞,就是身旁的那个秀丽的戴眼镜的女生也不例外,这些人名他们大半并没听过,好像中国古代史这本书上也没有记载,不过苻坚还是有不少人知道的。“苻坚淝水一战折损数十万精兵,大败而归,前秦也是从此一蹶不振,终复灭亡,难倒这样人也算是名将吗?”身旁的那个戴眼镜的女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细声细气的问道。淝水之战初中历史课就讲过,公元383年8月,苻坚亲率步兵六十万、骑兵二十七万、羽林郎也就是禁卫军三万,共计九十万大军从长安南下,同时,又命梓潼太守裴元略率水师七万余人从巴蜀顺流东下,向建康进军,近百万行军队伍“前后千里,旗鼓相望。东西万里,水陆齐进。”符坚当时也骄狂地宣称,“以吾之众旅,投鞭于江,足断其流。”这也是著名典故‘投鞭断流’的来历。只是最后的结果却是苻坚一败涂地,大败而归,前秦也是因此一蹶不振,终于灭亡。“这书上的记载颇为片面。”林逸飞伸手一指女生课桌上的那本中国古代史,“堂堂的苻坚怎么只用什么投鞭断流,风声鹤唳,以及草木皆兵来形容。”林逸飞缓缓道,神色中已经为那个雄才大略,以恩著称的君主有些不平。他有过目不忘之能,这几天早就把那本厚厚的中国古代史倒背如流,上课也就不再带书,唯一吸引他的是周教授还能将些书外的事情,并非很多讲师那样照本宣科了。“那你说说苻坚到底有什么能耐了。”戴眼镜的女生有些不服道,周老教授仍是乐呵呵的看着林逸飞,想看看这个学生如何回答了。教室后面的学生却已经窃窃私语了起来。“这帅哥哪位呀?看样肚子里面不全是草,还算有点货色了。”“他好像是新闻系的。”一个人低声道。“我认识他,他叫林逸飞,新闻系的白马王子,别人又叫他痴情王子,听说苦追外语系的系花风雪君的,不过好像没有什么结果。”林逸飞这个时候内力虽然恢复了不到一成,但是课堂内的私语还是听的一清二楚,却也并不介意,只是道:“苻坚博学多才,擅长谋略,待人宽容,以恩著称,这书上却是只字不提,岂不好笑,要知道当年他先杀暴虐之苻生,后用良将王猛,即位前他就结纳人才,以图经国济民,即位后用人唯贤,励精图治,先后攻灭前燕、前凉和代,统一了北方,其疆域东极沧海,西并龟兹,南包襄阳,北尽沙漠,新罗、大宛、康居、天竺等数十国遣使通好,试问这种君王怎能只用窝囊,失败来形容?”“但他后来淝水之战还是败了。”周老教授也有些吃惊,也有些兴奋,“你又如何解释?”这些他并非不知道,他吃惊的是因为林逸飞知道。眼镜女生睁大了双眼,难以置信的望着眼前这个高高的,却略显消瘦的男生,如果他若是照本宣科也就罢了,只是看他侃侃而谈,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已烂熟于心,这怎么可能?他绝对不是中文系的,不然她没有可能不认识的,只是他若不是中文系的学生,怎么对一个看似不起眼的人物,看似不起眼的历史如此熟悉?课堂内鸦雀无声,本来还在私语的学生们都和眼镜女生一样的表情,在这个时代的大学生,一口气能背出这么多历史的已经和大熊猫一样稀少了。只是他们却没有想到林逸飞后来说的更让他们吃惊。“论者皆以为秦王坚之亡,由不杀慕容垂、姚苌的缘故,虽然不无道理,却也并非全因,苻坚待人宽容,以恩称著,若在太平盛世,还为可取,但他那时战乱连连,若想做成事,定要恩威并施。岂不闻曹操统一北方,采取‘围而后降者不赦’。”“等等,什么是‘围而后降者不赦’”戴眼镜的女生急声问道。“对走投无路才投降的人,一律诛杀!”林逸飞斩钉截铁的说道,戴眼镜的女生却是打了个冷颤,“那不是太残忍了。”“你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林逸飞淡淡道,却是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岳元帅平定杨幺叛乱的事情,只是略微走神的功夫,已经意识到那是八百年前的事情了。“只有恩威并重,才能有效遏制叛乱的发生。不过而苻坚则有恩而无威,对叛降者也很少诛杀,以至于一些人屡次反叛,司马光评论苻坚此举时说过,‘每得反者辄宥之,使其臣狃于为逆,行险徼幸,虽力屈被擒,犹不忧死,乱何自而息哉!’所以就算他当年杀了慕容垂和姚苌,以他的这种性格,日后还是取死之道。”只有周老教授听的津津有味,旁人都是大眼瞪小眼的,慕容垂,怎么那么像某个著名作家写的武侠小说中的人物?“但苻坚最后兵败却是因为不听手下良将王猛临终之言,王猛临终说过,晋朝僻处江南,但为华夏正统,且上下安和,当时他建议苻坚在他死后不可图灭晋朝,先灭鲜卑、西羌降伏贵族,再图南下,这和诸葛武侯先定南疆,再图北伐中原同样道理,只是可惜苻坚却败在数战数胜!”“败在数战数胜?”眼镜女生不解问道:“数战数胜是好事呀,怎么会是苻坚的失败缘由?”“苻坚在王猛死后迅速灭掉前凉和代国,连战告捷,前秦臻于鼎盛,但数战则民疲,数胜则主骄,以骄主御疲民,未有不亡者也,苻坚就是这样。”林逸飞叹口气道:“所以他还是败了,他虽然败了,被姚苌所杀,但死的时候还是个人物,没有想到千百年后,在世人的眼中竟然变的如此不堪。”大教室内一片沉寂,良久爆发出阵阵热烈的掌声。旁人见林逸飞满口的之乎者也,多半不懂,却听他说的抑扬顿挫,慷慨激昂,无不为之心动,暗自佩服,周老教授更是连连点头,内心暗自赞许。只有那个戴眼镜的女生一阵茫然,心中暗想,他是哪个?难倒是别的大学才子上这里旁听不成?不然,自己对他怎么毫无印象?“既然这位同学对两晋名将如此熟悉,不如我们就请他再讲讲西晋的羊祜还有东晋桓温的事迹,你们说好不好?”周老教授颇为激动,很少有看到学生们反应如此热烈的时候。一两百人的课堂内轰然叫好,潮水般的掌声再次响起。林逸飞微咳了一声,却不推辞,等教室内寂静了下来,这才沉声道:“既然大家喜欢,那我就先从羊祜讲起,羊祜,字叔子,泰山南城人……”林逸飞这时只是觉得内心激动澎湃,他知道自己还是那个岳元帅帐下的先锋萧别离,他也仿佛再次回到了八百年前的那个夜晚,面对的那里有着岳元帅,牛将军,还有岳云,张宪一帮兄弟,大伙一腔热血,指点江山,侃侃而谈,在那篝火跳动下,一双温柔的目光始终系在了他的身上……一切,仿佛昨夜。一切,只成追忆!请伐吴疏林逸飞还不知道自己创下了个记录,浙清大学这些年来从来没有哪节大课上了100分钟没有休息过,而且学生们没有丝毫不满,都是兴意盎然,意犹未尽的样子。众学生都是用着近乎崇拜的眼神望着林逸飞,他简直是个天才,满口之乎者也的,这种文言文不是背出来的,几乎是一口气喷出来的,丝毫没有做作别扭的样子。就算那个戴眼镜的俏丽女生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她可是中文系的高材生,可是林逸飞所说的她很多也是前所未闻。当然林逸飞很多时候说的言论还要周老教授进行翻译,平日这个老先生看来慢条斯理的样子,这个时候才看出教授真正的博学多才,以及对于中国古代史和古汉语的造诣之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