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南蛮的族人来说,上面的人做如何决策,他们都不能立时知道,或许要等事情过去很久以后,看到了真实的效果,方才得知自己的生活将要发生怎样的变化。
所以,即便如今在南蛮已经发生了山呼海啸般的震动,对于底下的人来说,他们也无丝毫察觉。
他们不知京城派了人来,也不知自己的部长、公主,还有这些个长老们都将要一一排查清洗。
他们永远活在黑暗当中,连黎明到来的那一丝曙光都未曾窥见,不是他们眼盲心瞎,而是他们习惯了黑暗,并不觉得,何时还会有光。
所以当公主问此话的时候,她们的害怕多过思考。
他们不知道公主又寻到了什么法子,想要折磨他们,以此来辨别他们的真心,哪里还有什么真心呢?一切不过都是为了生存而部下的骗局罢了。
不忠,也无义,她们只是想活着。
“自然是跟随公主,公主如何便如何。”
他们说的真切,可惜阿木莎并未从他们眼中看到一丝丝的真情,或许他们从来都如此,只是到现在,她才看清。
“若我不是公主,若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人,你们大概永远都不会看到我,更别谈忠心了。”
这话说的令人蹙眉,难道这不是应该的吗?她若无实权,无身份,旁人又要为何对她恭恭敬敬?
说白了,如今有人对她低眉顺眼,听之任之,不过是因为她是强权罢了,在绝对的强权面前,人如蝼蚁,都要苟且偷生。
他们听话,顺从,逗得主子开心,那都是生存之策罢了。
看他们茫然且无助的表情,阿木莎闭了闭眼,褪去了华丽的外衣,在这一刻,她才悲哀的发现,原来,除却这个身份,她当真什么都不是,从前让她引以自傲的,如今也快要失去了……
不甘心,凭什么自己的人生就要止步于此了?凭什么要对那些人低头,这十几年来都安安稳稳,凭什么他们一出现就得认输,就要认命?
她不认!
想到这里,阿木莎没再看他们,起身便走,走到门口的时候,微微一顿,头也没回,说:“现在,若有人愿意跟着我离开便站出来,我不要虚假的真心。”
她的话说的不明不白,下头的人也是听得一头雾水,从她的话语中却可听出,南蛮怕是有大事要发生,可那是什么呢?值当他们的公主这般担忧无措。
在一阵蠢蠢欲动的静寂中,蒜头走了出来,走到她身边,阿木莎神色难辨,只是看着他,刚要说话,就听到他说:“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公主这个时候问他们这些话,他们也不清楚。”
阿木莎冷冷一笑,唇角微勾:“他们不清楚,可你清楚,所以,是要跟我走,还是继续做这个线人。”
蒜头微微蹙眉,不解道:“可我们还能走到哪儿去?这是我们的家啊,若…若当真有什么事,我们是走不掉的。”
京城的人都堂而皇之的到南蛮来了,连部长都拿他们没有办法,他们这些人便是想逃,又要如何才能逃过呢?
阿木莎眼神微暗:“怎么做是我的事,你便是想跟,我倒不乐意带着你,时至今日,你还把我当傻子糊弄,你做那青石的内应,做的可还舒爽?”
蒜头目光闪烁,满脸不解:“公主若是不信我,我不跟便是了,但我句句所言,皆出自肺腑,这是我能想到对公主最好的法子了,南蛮有难,公主作为南蛮的少主,这个时候谁都能走,公主不能。”
阿木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这个年轻的少年,被青石送到自己身边,倒是个令人舒爽的存在,他会哄人,也愿意装成小狗一般逗人开心,他眼
里藏不住虚伪,一开口便像是在说真话,可这辈子看到虚假的面孔,听到的假话太多,她都没有察觉,此刻,她更不能辨认这个纯情的少年郎在自己面前所说的,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
“谁说我要走?”丢下这句话,阿木莎冷冷一笑,转身离开。
琢磨着这句话,蒜头拧着眉头,陷入沉思,等她走后,那几个人才忙围过来,说:“公主此话究竟是何意?我们怎么都听不明白,为何好端端的要说这种话,是我们南蛮要出事了吗?”
蒜头看了她们一眼,轻轻的摇了摇头,怕她们心慌,便说:“是公主心里不痛快,你们也知道,最近公主不好过,平日里做事都在仔细着些,别犯错,这些事情不当你们管,你们也别问,问多了对你们没有任何好处。”
蒜头在阿木莎身边也算得上是得宠了,虽然他的身份不光彩,可这些在公主身边做事的,又有几个面子上有光,有体面呢?他们倒也不会因此而瞧不起蒜头,反而因为公主对蒜头的另眼相待,对他多了几分敬意。
毕竟,最能窥见公主心意,离公主最近的人,唯有蒜头了,也只有他更能了解公主在想什么,若他能提点一二,对他们这些人来说,也是好事了。
所以,在蒜头说完以后,她们也不再问了,一哄而散,该干嘛干嘛去了。
……
阿木莎到了一处僻静的地方,暗暗思索如今的形式。
父亲年迈,又疾病加身,如今是过一天少一天了,看他如今的身体状况,能撑到何时,那都是天命。
母亲这些年唯一的心腹便是青焰,虽说他在族中勉勉强强能与青石平衡,可论起能力而言,他确然是逊于青石的。
其他长老,一个一个皆是在混吃等死,坐着长老的位子,却没做一件实事,只怕将来敌军攻城,他们是最快倒戈,最快投降的那一批人。
南蛮得用的人,不足一万,她和父亲的亲卫兵加起来不到一半,这些年与外人联手,却也内耗的厉害,族人着实是付出了代价,如今兵临城下,只怕是……
算了算自己的兵力,想了想孟国的实力,好像在这一刻才能清晰的感知到,双方差距有多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