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西楼指着笼子里哼哼叫的肥猪,放声问下面的军士:“你们知道这猪是做什么的吗?”
他为人幽默和气,平日在军中人缘很好,还有不少将士和他相熟。
因此,见站在前面的人是秦西楼,就有大胆的将士回答道:“是给我们吃的。”
大家的笑声顿时哈哈连成了一片。
秦西楼等他们笑过了,自己也和缓地一笑。
他大声肯定道:“不错,就是请大家吃的!”
这转折着实出乎许多人意料之外。要知道,大家都习惯了七天一开荤的规律,掐指一算,今天还不是惯常吃肉的日子呢。
有人底下喊道:“政委,是不是你上任了所以请我们大家伙儿吃肉啊?”
也有士兵大声撺掇:“可这么几十头猪,也不够全军吃啊。政委你好歹再多加个二十几头。”
在一片嘻嘻哈哈吸口水的声音里,秦西楼断声喝道:
“但是,这猪肉却不是我请咱们大家伙儿吃的,也不是将军请大家伙儿吃的,而是风海城的父老乡亲们请大家吃的!”
他环顾过满脸都写着意外的军士们,将这一段原委徐徐讲来。
“今早我出得营外,跑马跑出二十里,就看到有十余百姓,赶着猪群往咱们黑甲营来。
我连忙把人叫住,问他们究竟是什么来历,是来做什么的。没想到他们却告诉我,他们是风海城的百姓,今天特意赶着猪来黑甲营,就是为了把这些猪赶来给咱们黑甲营的大好儿郎。”
讲到这里,秦西楼的语调上扬,非常抓人心神的一个顿挫,听得人不由心里头痒痒:
“我当时就问了,为什么啊?我们黑甲营是沧海城的驻军,这八竿子也打不着啊?”
“你们知道他是怎么回我的?他们七嘴八舌地跟我说,咱们黑甲营的兵不一般啊,他们打心眼里感激我们、佩服我们。”
秦西楼背过手去,目光炯炯:
“要知道,上一任风海城主作孽,撕毁他们和沧海城的盟约。嗨呀,这事做得太没品了,他们老百姓自己都不好意思听——可当时那阵,他们别说不知道,就是知道了,那也没资格管啊。
咱们黑甲营打到风海城下的时候,半城的老百姓都以为自己完了。
他们听过外面兵的事,所以怕我们。外面的那都是些什么兵?是匪兵、流兵,吃了上顿不知道有没有下顿的兵!
咱们进城的时候,城里有的小媳妇儿急得抱着孩子哭,一边哭一边要往四五条街外走。干什么去?她说她要带孩子跳井!”
秦西楼讲到这儿,队列里便忍不住爆发出一阵大笑。
这事儿在当时又急又苦,但如今时过境迁,大家也知道自己对风海城秋毫无犯,因此听到这样的故事,反而心情很轻松。
那笑声里未尝没有三分自喜自得——你们把我们同那外面的乱兵比,可我们什么坏事都没干。
下一秒钟,秦西楼就大咧咧地把这隐秘的心情给直接戳破了。
“可他们没想到,咱们黑甲营军法森严,什么都没干。有的兵路上碰到那二流子调戏人家小媳妇,还把那癞头汉当场打了一顿,押到官府去了!”
这话一说,众将士顿时从头发丝爽到脚后跟。
秦西楼大笑着举起大拇指,朗声道:“你们知道风海城的百姓说什么?他说我们是这个!”
军士们闻言纷纷喝彩,扯破了嗓子大声叫好。
“好!”
“是这个!”
“我们没有孬的!”
讲到这里,秦西楼缓和了语气。
“前些日子,风海城乱啊,封着城门出不来。
后来城门开了,是时候秋收了,各家各户都忙着不让庄稼烂地里。
现在呢,庄稼收完了,粮食打完了。他们这些风海城的父老们拿出今年刚收的新谷,各家各户都凑出粮食,换了猪。大老远地给咱们黑甲营赶过来——看看,看看这猪走了多远的路,嘴角都要冒白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