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秦坤果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愣头青,一下跳将起来,连报仇都顾不上,头也不回地就跑了。
沈十六慢吞吞地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衣衫上的灰尘,往来路走去,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过几日找个由头,出山去。他想。
远远看到房门大开的样子,沈十六眼皮一跳,走得愈发慢了。坍塌的床铺和那一地狗血,都被人妥帖地收拾过了。房间里整洁得不像样。然而桌边坐着的一个人,却让沈十六对这一切深深地皱起了眉。
“师兄回来了。”楚君逸道,放下手中茶杯,走了过来,“小师妹带慕仙子休息去了,我过来找你,看到房间里有些杂乱,就收拾了一下。”
楚君逸说完,发现沈十六似是心情极糟的模样,顿了顿,问道:“师兄……不介意罢?”仿佛是问句,却是笃定的语气。
沈十六正要拐弯抹角刺他几句,让他识些礼数,不要随意动别人的东西,忽然目光一转,看到了桌上茶杯内漂浮的几根针尖般的茶叶。
沈十六所有的话滞在了喉咙口,慢吞吞走过去,捏起茶杯。
“这茶叶……你从哪里拿的?”
楚君逸微露赧色:“适才口渴……”
“可是柜中收着的茶叶?”沈十六打断他,淡淡道,手抖了抖。
楚君逸拱手:“动了师兄的东西,给师兄赔不是了。”
沈十六缓缓摇头,目光渐渐亮起来,道:“这灵茶名叫盈月……本来就是给你准备的。”
楚君逸一呆,醒过神来,受宠若惊,以至于有些手足无措:“师兄特地为我准备了灵茶?果、果然入口香醇,灵气四溢,让人回味无穷……”
“你喜欢……就好。”沈十六微微一笑,目光格外明亮清冽,“我很高兴。”
楚君逸看着他微笑侧颜,心中一动,恨不得立刻上前温存一番。沈十六将那罐灵茶从柜中取出,塞进楚君逸怀中,嘱咐他早中晚各饮一杯。楚君逸欢天喜地地应了下来,捧着珍宝般,小心翼翼地将茶叶取了回去。
夜晚,沈十六举着那杯楚君逸喝过的“盈月”,对着天上的弯月,将杯中茶水缓缓浇在地上,摇头道:“楚君逸,这是你自找的,可怪不了我了……到下一次满月,也快了罢。”
第二天,沈十六求见掌门,自陈罪孽深重,想出山入世,救济他人,洗净罪孽。
箫崇听完,让沈十六起来坐在下首,道:“十六,为师知道,你心中有恨。”
沈十六蓦地一惊,急忙起身想要请罪。箫崇抬起手压了压,让沈十六重新坐了回去。
“好在你现在和君逸……很好。”箫崇看了沈十六一眼,沈十六暗暗咬牙,却因为箫崇的语气不敢反驳。
“你和小小不合适。”箫崇又道,见沈十六神色一黯,叹了口气,“十六,你可还记得你十七岁的时候,误服了一株兰草?”
沈十六点了点头,脑中闪过当时情景。那时他带着箫小小和……楚君逸,一道去昆仑山的一处小山谷玩,三人无意间发现了一株兰草。这株兰草生有奇香,周围凝结了一片薄薄冰霜,显得孤高不凡。箫小小玩兴起来,跑过去摘了那株兰草,正要别在发髻,远远传来了一声厉喝。
他们年纪都小,以为是兰草主人来了,急忙逃走。沈十六生怕箫小小被兰草主人抓走,一把夺过兰草,想放进纳虚袋,谁知脚下一跌,摔倒在地,嘴正对着兰草。他刚张了张口,那兰草便倏地化作一道流光,飞进了他口中。
兰草一进入沈十六体内,便是一阵彻骨寒冷,不多时,沈十六体表眉尖,都覆上了一层薄薄冰霜,煞是骇人。
箫小小都吓坏了。是楚君逸牵着箫小小的手,把沈十六拖回宗门的。
那年箫小小八岁,楚君逸九岁。自那天后,小师妹就很喜欢和楚君逸一起玩,不大爱和年长许多的沈十六玩了。
“你误服兰草后,我用了两日,才将你体内凝出的冰霜融化。”箫崇道,“那两日,你被冻成了个冰人,小小哭得跟泪人似的,我本来要责罚她,却没有忍心。”
沈十六起身,深深一揖:“师尊的恩情,弟子没齿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