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良吉山庄宴会厅。
宽敞明亮的主厅中座无虚席,连周围过道上都挤满了工作人员、安保和记者的长枪短炮,闪光灯此起彼伏。
各路媒体和主要投资方、主创、监制、出品方以及剧组邀请的省市领导们昨天就已经赶到了银岭,在市区住了一夜后,上午便抵达了良吉山庄。
虽说开机仪式只是个过场形式,但好歹也是前期宣传必不可少的一环,所以剧组还是准备得相当精细。
此时,舞台正中大屏上展示着《寻灯》开机仪式的主题,话筒前的省领导已经喋喋不休地致辞了将近十分钟,台下所有演员和嘉宾其实都早已意兴阑珊,但却碍于媒体在场不得不在镜头里挂着营业假笑,装出一副听得津津有味的模样。
宋野城和庄宴的位置都在前排,此时他的双眼礼貌地看着台上,思绪却早已不知飘出了多远。
——他在想昨晚江阙的话。
昨晚江阙关门前只留下了一句“祝你好运”,可在此之前提及的“下个剧情”和他看向28号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却给了宋野城无限的遐想空间。
他在暗示什么?
难道28号的那几个姑娘会搞出什么大动静来?
不知过了多久,哗哗哗的掌声拉回了宋野城的思绪,台上各路领导终于致辞完毕,司仪一边致谢一边示意全场移步室外,准备进行上香剪彩流程。
众人纷纷起身,周围媒体也开始向外转移。
因为仪式后安排了专门的媒体采访时间,所以这会儿记者们都没急着凑上来打乱流程,倒是一直待在后勤区的豆子趁乱溜到了宋野城身边,给他递了瓶水,然后戳了戳他的手肘,示意他往人群侧前方看。
宋野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便见那边角落有两个人正在聊天,其中一个是《天将雪》的导演古云,他与庄宴私交不错,会来这里捧场并不稀奇,但稀奇的是,与他聊天的另一个人居然是……唐瑶公司的那位太子爷贺景升。
“他怎么来了?”宋野城低声问豆子。
自从《天将雪》拍完后,他已经很久没见过贺景升了,就连上一次听到他名字都还是因为唐瑶那件事。
豆子的本意是提醒他古云来了,让他会后记得过去打个招呼,没想到他冒出这么一句,茫然道:“啊?他不是庄导朋友吗?”
“我说贺景升。”宋野城道。
“哦,他啊,”豆子刚才压根就没注意到贺景升也在,这会儿才多看了他一眼,“他们公司不也参与投资了吗?派代表过来凑热闹的吧?”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宋野城却知道贺景升这个二世祖从前并不爱沾手这些事,他们公司就算派代表来也大概率不会是他,况且还需要大老远从首都跑来这种十八线小城市的郊区,完全不像是贺景升会做的事。
此时人群已经跟随安保指示有序地出了宴会厅,往园林区那边布置好的室外会场行去,宋野城掏出手机随意看了眼未读消息,不料正这时,豆子又戳了戳他的胳膊示意他抬头。
宋野城再度抬眼看去,只见贺景升不知何时已经和古云聊完,这会儿十分自然地几步凑到了许意身边,正偏头跟她说着什么,而许意则眼含笑意地频频点头,似乎心情十分愉悦。
豆子不无戏谑道:“得,破案了,八成又是来探班的。海王啊这是?当初给唐瑶探班探得那么勤快,这一转头又探上许意了,敢情是签一个探一个呗?”
他的声音并不大,但宋野城还是象征性地弹了一下他脑门,提醒他别口无遮拦。
别人的私事他管不着也懒得管,别说贺景升既没结婚又没女朋友,就算有,人家非要沾花惹草跟他也半点沾不着边。
园林区,室外会场。
先一步转移到此的媒体已经在周围架好了设备,正中的供桌上摆放着准备好的瓜果供品和神像,顶上挂着“开机大吉”的横幅,下方便是搭着红布的摄影机。
上香拜神说起来其实是挺迷信的事,也不见得有多少人信,但既然所有剧组都这么做,庄宴便也没特立独行,一概按照传统该怎样就怎样。
等人差不多到齐后,站在内围的宋野城视线忍不住四下游走了起来——他从今早开始就没看见江阙,直到这会儿都还不知他到底来没来参加开机仪式。
然而还没等他找到人,庄宴的声音已经从前方传来:“城子!过来上香!”
供神剪彩那都是万年不变的固定流程,宋野城依言走了过去,配合着该干嘛干嘛,直到给摄影机揭了红盖头、周围欢呼着拧完代替鞭炮的礼花,这套流程才差不多算是全部走完。
欢呼未尽,庄宴已经招呼大家一起合影,待位置差不多排好后,他忽然转头寻摸了一圈,抬起手朝某个方向扬声喊道:“哎,白老师!来来来,过来合影!”
如果声音能具象化的话,他这一嗓子就仿佛一支利箭,“嗖”地一下扯着所有人的视线射向了标靶——
人群外围远处的假山旁,戴着口罩仿佛路人甲的江阙原本斜斜倚着假山打酱油,猝不
及防被这支箭正中脑门、倏地一下站直了身,活像是被连长当众点名的新兵蛋子。
那瞬间他眼中的愕然实在太过夺目,以至于宋野城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那份无措,正犹豫要不要过去救个场,就见他已然在万众瞩目中垂下眼帘、回避了所有目光,而后才迈开脚步,从人群让出的缝隙中朝这边走来。
多年以来,白夜聆的低调神秘不仅让书粉和网友万分好奇,就连无孔不入的媒体都拿这个隐形人没辙,完全没人料想到会在今天突然见到他本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