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的语气当中略有不满:“喂,父王让我叫你回去,我找了你好久,整个七大殿我都找过了。没想到,你竟躲在这荒郊野外喝酒。”
地府鬼王有三个儿子,大儿子中规中矩懂事听话,小儿子顽劣不堪不成气候,二子前往虚妄之川游历,至今未归。
说话的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周以光的哥哥,鬼王的长子,周宇之。在众鬼差眼中,他是鬼王最得力的儿子,能当大任。虽不及小公子受宠,却也混的风生水起。
周宇之从来都对他这个最小的弟弟不太满意,凭什么一样是他的儿子,鬼王偏偏对周以光好到过分。果真,艳鬼,最善蛊惑人心。虽然做鬼也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品种都是先天决定的,但是周宇之,就是瞧不起他这个弟弟。当然,他俩也是相看两厌,平常惯以捉弄取笑对方为乐。
周以光皱着眉头扯掉哥哥揪着自己衣襟的手:“我乘凉呢,别碰我。”
眯着眼又灌下一大口酒,置气一样将喝空的酒坛子扔出好远,酒坛子轱辘轱辘到另外一个草垛后面,刚好落在一个黑影的脚下。这个黑影在这里躲着,谁也没有发现。
周宇之一拍脑门儿,忘了,周以光不喜欢别人碰他。但是没办法,最近不太平,周以光在外面厮混太久,父王今天让他无论如何也得把周以光带回天光殿。
周宇之心里嘀咕着:“你这么弱,发生点什么意外,还要连累我。你倒是悠闲,不管不顾的,害我跟在你后面替你担惊受怕。”
天光殿是地府七大殿之一,也是周以光自己的家。全地府总共一千盏冥灯,其中八百盏都在周以光他家,周以光住的地方,是全地府最亮堂的地方,惹人妒忌。
于是周宇之只得隔着一段距离,好言相劝,一边劝说一边恐吓:“最近出大事儿了,冥狱当中有一恶鬼逃脱,至今还在流窜。外面不安全,父王担心你,让我带你回去呢。”
周以光抬抬眼皮:“冥狱恶鬼?算什么大事儿,行了我知道了,改天就回。”
周以光恐怕是整个夜游地府最弱的鬼,偏偏没有一点自知之明。天不怕地不怕的,狂傲的不得了。
提起冥狱之时,灵力较高的周宇之似乎察觉到某个草垛背后有什么动静,仔细察觉一番,却什么都捕捉到,可能是自己疑神疑鬼了吧。
眯着眼还好说,周以光这一抬眼皮,入眼就是周宇之那一身蓝不蓝绿不绿的衣服,仿佛刺痛了周以光那双金贵的眼睛,他又补上一句:“阿弥陀佛,这身打扮,真丑。”
周宇之气得想动手打鬼,却拿他没办法,劝也劝不动,打也打不得。若是让父王知道自己对他宝贝疙瘩一样的老幺动了粗,非得扒下他的一层皮来。实话说,就算父王不拦着,他也未必下得去手。
周以光他既然有一手气死人的本事,就更有一手迷死人不偿命的本事,有时候随便一句话,暖的你直窜心窝子。看不起归看不起,进了一家门当了一家鬼,到底周宇之还是真心疼他的,当然,前提是周以光不与他争夺继任鬼王之位。
周宇之略显严肃:“不行,你今天必须跟我回去。”
“冥狱当中出逃的恶鬼非同寻常,他们把人抓走,是要油煎火烹的。他们也许会吃了你,把骨头一根一根拿出来,存着慢慢啃。你知道的,我们鬼通过吃掉对方,也能吸噬对方的灵力。”
“你有没有听说过,有的恶鬼会幻化自己的道场,一旦误闯,就没人救得了你。十年之前被降服的那只赤炎恶鬼,在自己的道场当中积蓄地热岩浆,岩浆在一口玄铁制成的大锅当中烧的滚沸,竟然生出灵魂。岩浆活了,就要吃东西,它会吞噬一切。”
“赤炎用死的岩浆炼化活得恶魔,又从地府当中逮来其它小鬼,投喂进那口岩浆当中,三魂七魄都被焚化,死状极其痛苦。”
“走吧,父王已经下了死命令”
鬼这一生,何其波折。
所以做鬼,也是很危险的。
周以光耳根都要磨出茧子了:“行,我跟你回去。”
他们两个并排同行,周宇之就要以为自己完成父王交代的任务了,结果一转眼,周以光原地消失,无影无踪。周以光明明修为不高,灵力浅薄,正常情况下肯定没办法从周宇之眼皮底下逃走。
“这小子从哪儿学的遁行术?”
周以光素日里惯于到处鬼混,出没于三教九流当中。遁形术,大概是从一群狐朋狗友魑魅魍魉那里学的。
周宇之环顾四下空无一人的荒野,完蛋。
其实周以光并没有跑太远,随便找个草垛,躲到后面,隐去行迹,他的遁行术撑不了太久,就赌周宇之不会在此逗留。
周宇之果然没再逗留,转身离去的背影有些颓丧。一边担心回去挨骂,另一边也很担心周以光的安危,眉头都快拧成麻绳了。周以光成功玩了一出灯下黑,成功脱身,溜之大吉。
周以光的遁形术还没散掉,在这种状态下,正常情况是不会被人看到的。可周以光的直觉告诉他有人正在看着他
“不太应该啊”
周宇之那块狗皮膏药明明都已经走远了,这荒郊野岭的,还会有其他鬼吗?
周以光躲在草垛背后,眼看着周宇之走远。一回头吓一跳,自己身边好像有一条黑影。揉揉眼睛,定睛细看,又什么都没有。低头只看到自己脚边,有一个空空的酒坛子,自己喝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