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走了。”
偲偲没有应声,看见梁允泽转身,才说:“替我和鹤鹤谢谢王妃娘娘,今天是孩子的生辰,她是五月初四生的。”
梁允泽有些意外,驻足笑问:“是吗?”
可偲偲却仅点点头,转身便走了。
“这两个人啊。”舞依把鹤鹤交给姑娘后,便倚在门前看,待偲偲走到面前,看她手里拿着镯子,而梁允泽也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忍不住道,“这算什么呢?你们倒大方得很,索性在街面上说话了。这镯子?”
“是王妃给鹤鹤的。”偲偲叹一声,“我说了不要有下次,但这一次算了吧,今天孩子生辰,难得做祖母的心有灵犀。不管怎样,这祖孙俩是无辜的。”
“你们啊!”舞依恨恨地叹一声,很不耐烦地打量偲偲后,便负气走了。
偲偲也无奈,如今太平无事,她已经很满足了。
只是这天夜里太子还是来了,说是惦记着鹤鹤的生日,必定要亲自来一趟,偲偲见他们一大一小玩得开心,自己也不知说什么好。可每每望着楼下来来往往的客人,她就担心金梅楼会因为太子而受到牵连。每次想开口对梁允泓说真的别再来了,可话到嘴边就咽下了。她承认她很自私,为了能替父亲翻案,她对太子还有所求。
自私必然要付出代价,可她真不希望再有什么事,牵连到整座金梅楼里的姑娘。
不过太子似乎对一切都无所谓,他今天只是来陪鹤鹤玩的,直到离开都没提其他的事,有时候偲偲觉得太子好像也故意避免和自己说话,是他也担心,自己会开口叫他别再来吗?上一次那样说,难道多少还是伤害了他?
一眨眼,日子便滑向五月底,继太子大婚后,京城最瞩目的慎郡王也终于要大婚了。当年那些在梁允泽和韩端柔婚事闹得沸沸扬扬时抱臂看热闹的人,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男人最终还是要娶韩姓女子,不得不感慨韩府势力之大,更为霍贵妃忍辱二十几年却默默安排下一切感到恐惧。
婚礼这一天,韩云音早早便起来梳洗打扮,在家中将各种礼仪做足后,便凤冠霞帔坐在闺阁里等待王府花轿来迎亲。
可她却不知道,有一个人早早就等着算计这一天了。
金梅楼里没有因为梁允泽大婚而怎样,众人照常过着日子,即便有人想去街上看热闹,也偷偷摸摸低调地走,谁也不想勾起偲偲的尴尬让舞依发怒。可舞依却意外地很平静,安然等在自己屋子里,当看见外面日头越来越高,嘴角才勾出得意的笑。
果然不多久,楼里就乱起来了,她起身拍拍巴掌,等着看好戏。
而此刻礼亲王府里,梁允泽来请父母到大堂受礼,他行过礼就要出门去迎亲,对于这一门婚事,他的态度平静淡漠得让人无语,可事已至此,谁也左右不了了。
偏偏这个时候,霍王妃的亲信跑来,不知低语了什么,霍王妃突然就冲到儿子面前,含泪急急道:“鹤鹤不见了,据说金梅楼都翻过来了也没找到。儿子啊,我孙女儿不见了。”
梁允泽一时没反应过来,霍王妃却推搡着他道:“给我找鹤鹤去,你赶紧去啊,要是找不回我的孙女,你就别回来了。”
礼亲王拉过妻子说:“这就要去迎亲了,你怎好把儿子往外推,若真是丢了孩子,我们派人去找也一样。”
谁知素来温和顺从的霍王妃却瞪着眼睛问丈夫:“让儿子娶韩家的女儿,王爷真的甘心吗?我们做大人的既然不能反抗,就不能由着孩子闹一闹?反正皇上是向着泽儿的,怕什么呢?”
“娘……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梁允泽越来越糊涂,唯一明白的,大概就是鹤鹤丢了。
“你不记得我说过,我会派人护着金梅楼吗?鹤鹤不见了,思符她们已经到处去找了,说是被人牙子带走的。”霍王妃语无伦次地说着,一个劲地把儿子往门外推,“快去找你女儿啊,去啊!”
梁允泽再不迟疑,他无法想象此刻偲偲的绝望,只想马上去到她身边。别过父母立刻冲回卧房脱去喜服换了常衫,再到后院牵了匹马就从后门奔走了。
“这样好吗?”礼亲王愁眉不展,见苦恼了好几日的妻子此刻气定神闲地喝茶,真真哭笑不得。
霍王妃却笃悠悠喝了茶,又很坚定地说:“这根本就是注定的,我也并非是如何看得起那个思符,只是我孙女儿总要有名分才好。总之韩云音我是不待见的,将来娶谁都比她好。皇上本来也不满意这门婚事,凭他韩家怎么闹,皇上顶多把泽儿叫去训一顿罢了。我不信韩府的人,还能闹出天去。也好贵妃那里明白,我不是随便她摆布的,过去为她做的一切我不计较回报,我们是姐妹我甘心的。可将来我也没打算妨碍她什么,所以她别想着算计我儿子,我受些委屈没所谓,谁要欺负我儿子,除非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礼亲王只是叹:“你啊,女人家厉害起来真真没谱。”
这一边,韩府等待迎亲的队伍却迟迟没有音讯,眼看着吉时将过,也不见梁允泽的踪影,韩云音早等得心慌意乱,府中来祝贺的宾客也纷纷尴尬起来。
韩云霄来到闺阁,劝妹妹再耐心等一等,韩云音盖着重重的喜帕,别人并看不出她的神情,只是听她说:“许是路上耽搁了,我明白。”
云霄心里很不安,一直以来梁允泽对这门婚事的顺从就让他觉得很奇怪,如今到节骨眼上了,果然还是出事了。什么路上耽搁不耽搁的,礼亲王府离这里能有多远?
又过小半个时辰,韩夫人匆匆忙忙地来了,似乎是不想对女儿说,只把云霄叫出去,却被云音听见动静,豁然起身拦住母亲和哥哥,“有什么不可告诉我的,我都要嫁过去了,还有什么不能知道的?”
韩夫人方含泪道:“我苦命的女儿,这是为了什么呀?”于是才絮絮叨叨将事情说了,说礼亲王府那里来消息讲梁允泽不见了,具体去什么地方不知道,眼下正派人在找。过来问韩府的意思,是说如果不介意,就先把新娘子接过去。
韩夫人哭哭啼啼道:“这算什么道理,要我女儿这样屈辱地过去,往后在京城还抬得起头做人吗?”
韩云音怒气冲头,一袭华丽隆重的凤冠霞帔被抖得瑟瑟发声,她突然掀开了自己的喜帕,转身将满桌子的东西都推在地上,接着又去砸花瓶摆设,哭着叫着说:“我就知道他不甘心,我就知道他根本不想娶我,他就是想羞辱我羞辱我,他一定是去找她了,一定是去找哪个贱人了。梁允泽,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音儿别这样,音儿!”韩夫人上前来死死抱住女儿,母女俩抱着跌倒在地上,韩云音哭成了泪人,凤冠歪斜,无力地拖在发髻松散的脑后,脸上的妆容全花了,印堂因盛怒而泛黑,只是一瞬间,本美丽无双的待嫁美娇娘就不见了。
韩云霄痛心疾首,蹲下来握住妹妹瑟瑟发抖的手,白皙的手指上因砸东西而被划伤,殷红的血和用凤仙花染红的指甲混在了一起,叫人看着心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