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我介入到这件事的起因,是从轻井泽的先生命我查找谁在内田家的坟墓上放花开始的。最初的登场人物是这个内田,但我无法想象那个稀里糊涂的家伙会具有恐吓香叶子的神秘性格,所以把他排除。接下来,从那之后我所接触的人一个接-个地从我的脑海里浮现。 但我怎么也找不出能让香叶子感到意外并说出“为什么,现在……”的这样一个人。比如说神谷和我哥哥,他们都是和二十七前的那件事有关系的人,但他们并不是“现在…‘出现”威胁香叶子的。 最可能符合条件的财田呢,人都死了,更别说出现了。他的那位温文尔雅的妻子也不会知道那么遥远以前的事情。至于芙美子、雪子姐妹,就连年龄稍长的姐姐芙美子也才是23年前出生的,难以符合香叶子所说的情况。 我想会不会是我遗漏了什么人,于是反反复复在记忆中绞尽脑汁地搜寻,突然注意到还有一个人我没有会见。 是的,到坟墓上献花的那个人现在在哪里呢? 财田芙美子的恋人可能就是芙美子腹中孩子的父亲,好像叫做“池内”,我虽然听说过这个人的名字,但一次还没有见过。 等到了晚上,我打电话到财田家。电话那头是刚刚丧夫的志津代夫人。 “哎呀,是浅见先生,”对方的声音显得很久违的意思。“后来,怎么样了?犯人逮到了吗?” “不,没那么简单。对不起,可以请雪子接电话吗?” 我担心和她聊上的话,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所以赶紧这么说道。 “好的好的。”志津代夫人颇有意味地回答,然后把电话好像转到雪子的房间。 “犯人,逮到了吗?” 听到雪子突然说出和她妈妈相同的话,我不由得哑然失笑。 “我有话想和你诚恳地商谈,我们就在上次的广尾咖啡店见个面怎么样?” “好的。” 一个小时后,我到达了那家供应比萨的小店。雪子看来已经来了好一会儿,桌上咖啡杯里的咖啡都喝完了。 “我妈妈还以为我们两个人在交往呢。” 雪子姑娘笑嘻嘻地说。 “哈哈哈,那好。那我们先谈会儿情话吧。” “什么呀,无聊。我还以为你今天的脸色会更愁眉不展呢。” “不不,我没什么为难的事。” “真的?” 我一看雪子的言语像要渐渐变成调侃味道,于是决定进入正题。 “实际上我想了解一下池内的情况,雪子你知道你姐姐和池内之间的关系吧。” 雪子立刻浮现出警戒的神色。 “是,差不多知道个大概吧。” “你原先认为池内和你姐姐肯定会结婚吗?” “是的,我是这么想的。我想实际情况也确实如此。他们连孩子也有了。” “怎么,雪子你知道这个事情了?” “莫非……我是后来才知道的。不过,姐姐不是只有池内这一个男朋友吗?” “你对池内这个人感觉如何?就是说,比方讲,看起来诚实啊、像个花花公子啊什么的,我想应该有很多。” “啊,当然是属于很诚实的那个类型了。” “但,他们还没结婚就有了孩子,所以不能说很诚实,你不觉得吗?” “哎呀,我还以为他们已经决定结婚,所以才那样做的。浅见先生,这么说,你是有过这方面经验的喽?” “不,不,我……” “你看你,脸都红了。行了,你不必隐瞒啦。我觉得结婚前有了孩子,这不能说不诚实。姐姐虽然和我不一样,她是个很听父母话的认真的女孩。但姐姐也是人嘛,情到深处也是在所难免的。” “啊,也许吧。” 我总觉得她的话太不严肃了。对方才是个20岁左右的大学生,我越来越觉得发怵。但在这种场合我决不能输给她,必须得把我该说的、该问的东西全讲出来。 “但是,我怎么也想不通的是,那个诚实的池内和你认真的姐姐关系已经亲密到那种程度,连孩子都有了,却为何分手呢,真是不可思议啊。” “是那样的,我也一点都不明白。为什么父亲那样反对他们结婚呢?而且,为什么姐姐又听从了父亲,放弃和池内结婚,并且还自杀呢……比起我来,姐姐的性格确实容易钻牛角尖,但也不至于到死的程度啊……” 雪子小姐咬住嘴唇,眼中噙满泪水。我也不知不觉中差不多快跟着哭了,于是把视线移开说道: “是啊,在现在的年轻女性中很少有的啊。可是,你父母最终失去可爱的女儿,他们也相当痛苦吧。” “是的,母亲责备父亲说早知道会变成这样,当初让他们结婚就好了。父亲则不管母亲说什么都保持沉默,只是仰天长叹。” “他是那么固执的人吗?” “我想不是……但,我也想不出其它理由。” “即便如此,我还是无法理解芙美子自杀时的心情啊。” “是的,要是我的话绝对要逃跑。姐姐要是利用离家出走来威胁父亲就好了。说实话,今年春天,我也发生了和这个相类似的一件事情。” “怎么,离家出走吗?” “没到那个程度。因为父亲强迫我订婚,我不服,就对他说要走姐姐的那条路。” “啊,太让人吃惊了。怎么会如此轻率地说出那种威胁性的话?” “是的,我也在反省。我想是说得过分了……”雪子沉默了片刻,然后突然抬起头,“可是,他做父亲的根本没有考虑我们做女儿的心情。他可能以为只要对方差不多是个优秀的男孩子我就会高兴。他肯定只想着我只要不被坏男人拐走就行了。他忘了我可是有选择男孩子权利的。” “对方还是那个曾根社长的孙子吗?” “是的。你明白吗?肯定是政治性婚姻。” “所以说你产生逆反了?后来你父亲理解了你的想法吧?” “这个,那好像……但父亲后来没过多久就死了。” 雪子的脸一歪,立刻淌下了眼泪。虽然没有出声,但却抑制不住心中的伤悲。眼泪流过她那张让人感觉不出化过妆的脸庞,吧嗒吧嗒落到了膝盖上。 也许性格倔强的女性就是这样哭泣的吧。此时我无法用言语来安慰她,只能陪伴在身边。 2 见过雪子小姐的两天后,我为了见池内,于是搭乘飞机飞往北海道。以前我解决在札幌发生的一场连续杀人事件时认识的朋友多次邀请我,所以这次顺便到他们那里玩。当然,见池内是此行的重要目的。 我去的时候正是北海道一年中最好的季节。z精工会社所在的北见市的郊外盛开着七叶树的花,甜美的花香还飘进了出租车里。 北见市大约有人口十万,因此被称作北方的轻井泽,确实是一个美得让人想在那里建别墅的城市。池内一个人住在那个城市北郊的一套小而整洁的家里。虽然听说是公司的房子,但对于三十三岁还过着寄食生活的我来说,像他才二十六岁就能住进这样的家实在是奢侈。 “很可惜,我这里的房间有的还没使用过。” 我还没有问,池内首先用带有辩解似的口气说道。对于一个独身的男人来说,家中整理的还是相当井井有条。在稍稍嫌大的托盘上摆着几只漂亮的西式茶杯。我暗中期待,想必此人很讲究喝咖啡吧。不料,池内用了一个毫无特色的茶壶笨拙地给我冲了杯茶,而且太过浓,不好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