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原认真地说:你应该知道,如果你说的跟昨天不一样,有出入,我会怎么想。
李宁玉想了想,一边玩弄着木梳子,一边平声静气地回忆起来,时间、地方、起因、过程、对话、想法、情形,一是一,二是二,一五一十,虽不能说与原话只字不差,但基本上无出入。
表现很好,要表扬。李宁玉说罢,肥原拍着手叫好,不简单,不简单哪。不过,用吴部长的话说,你连谎话都记得这么清,说明你真是狡滑狡猾的。
这是事实。
是事实吗?
是。李宁玉看着肥原,肥原长,难道你怀疑我是共匪?
不是怀疑,而是肯定。肥原说,要不我怎么会把人都放了呢?
李宁玉犹豫一会儿,说:肥原长,你为什么
肥原打断她:李宁玉,你别装了,为什么就在我手上。说着扬一扬吴志国的血书,丢给她,看看吧,这证据够了吧?
至此,戏已演完承部,进入转部,精彩和高xdx潮即将纷呈。
白纸红字,触目惊心!即使木梳子是定海神针也难能叫李宁玉心安神定。她霍地站起来这一站,像是将灵魂摔掉了,眼睛发直,浑身不动,呆若木鸡,让肥原吃惊不小。这样傻站一会儿,李宁玉像猛然想起什么似的,惊叫道:不好了,肥原长,我们上当了!吴志国我现在怀疑吴志国就是老鬼
荒唐!肥原训斥道,你坐下,搞什么鬼名堂,别演戏了,你才是老鬼。现在你说什么我都不信了。
你肥原长李宁玉痛苦地摇着头,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
招了吧。肥原倒是很清楚该怎么说,因为要说的话中午才跟吴志国说过,你们中国有句老话,叫识时务者为俊杰,现在招还可以将功赎罪,重新做人做事。你是个聪明人,用贵国的又一句老话说,亡羊补牢,为时不晚。他没有威逼,而是诱供。肥原生相女态,性温语软,不适合威逼,而多年翻译官的经历让他在玩转辞令和心计方面学有所长,诱供正是他的强项。
李宁玉盯着肥原,义正词严:肥原长,这话应该我来说,亡羊补牢,为时不晚!快截住吴志国的尸体,不能送出去!
为什么?
他在借尸体传情报!
什么?你说什么?肥原瞪大眼睛。
李宁玉走到肥原跟前,咄咄逼人地问:你检查过他的尸体吗?
肥原眯着眼:你是说他把情报藏在了身体里?
是!
谢谢你的提醒,肥原笑道,不过你多虑了,告诉你,我检查过他的身体,从头上到脚上,从鼻孔到屁眼,每一个洞洞孔孔都检查了。如果是你的话,我还要看看你的私处,你的子宫,那些地方都可能藏东西的,你说是吧?
李宁玉厌恶地扭开头去:那等你验了他的尸体再来找我吧,也许他肚子就藏有东西。说着拔腿要走。
站住!肥原挡住她的去路,潇洒地摊摊手,验了,没有,什么也没有。嘿嘿,这些都是小儿科的东西,早有人玩过,现在没人玩了。说着凑上前,对李宁玉一字一顿地说,你挺不住了是不?干吗要挺呢?我不理解,事到如今你没有更好的路,只有招供。
李宁玉突然一屁股坐在石凳上,话未说,泪先流出来:肥原长,请你相信我,我不是共匪,吴志国说我是老鬼恰恰说明他就是老鬼
肥原打断她:我相信死人,不相信活人。
李宁玉沉默一会儿,突然大声说:肥原长,就算吴志国肚子里没有藏东西,我也肯定他就是共匪!你把吴志国的畏罪自尽看做舍生取义,难道不怕玷污了你的智力?共党分子在被捕后畏罪自尽的例子可以说举不胜举!
肥原睨她一眼:现在是你在玷污我的智力,但我不会被你迷惑的。
李宁玉走到肥原面前,针锋相对:请问肥原长,吴志国为什么非要以死来指控我,难道他不能说,不能写?她顿了顿,是因为有长篇大论,肥原长,我希望你换一种思路来想想问题。你想一想,如果你有足够的证据证明我是老鬼,你会用这种方式控告我吗?选择死其实是对我有利,因为死无对证。你死了等于是证人死了,证据也死了,我可以耍赖,可以咬紧牙关不承认。所以,如果我真是老鬼,我相信吴志国肯定不会死,因为他以死指控我,只能是对我有利,让我有了逃脱的可能。可我不是老鬼他为什么要说是?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他是老鬼。他料定自己活不了了,必死无疑,索性一死了之,然后利用他的死来蒙骗你,如果蒙骗成了,你把我当老鬼抓了,杀了,他的鬼魂岂不可以仰天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