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府看过几间宿舍,都是整理的整整齐齐、干干净净,就停下脚步,问小虎:“这些孩子住的地方都是由专人清扫吗?”
小虎笑着摇头,回道:“不是呢!我们没有那么的婆婆帮他们做卫生,都是他们自己轮流值日。婆婆们只在开始的时候教会他们怎么做卫生、怎么整理衣服和被子什么的。他们养成了习惯,就会很自觉,做的也很好。
而且,有好些十岁以上的女孩子,主动的要求照顾很小的弟弟妹妹。为了好照顾那些生活还不能自理的幼童们,后来就鼓励她们一对一的认领帮带。婆婆们常常夸奖那些女孩子个个都做的非常好。”
因为女生宿舍和寡居的妇人住宿一起都是圈在院内,他们不能进去参观,小虎便顺带的把那些又懂事又能干的姑娘们都夸夸,好在知府面前挂挂号。
知府点点头,含笑说道:“你们倒是会想办法,这样的帮带方式的确不错。不过,听说你们目前收养的孩子有三百多了,银钱上是否够用?”
小虎挠挠后脑勺子,憨憨的笑着,“还可以!大米、鸡鸭、菜,这些都是我们自家种自家养,不需要花银钱。衣服什么的,一季两套,我们都是买的平常布料,也是花不了多少钱的。我们除了供奉几位先生和一位大夫以及书本、纸张、药材,这些很费银钱的之外,其他的倒是算不得什么。”
知县张嘴,吃惊的想问:你们还供奉大夫?不过。脑子忽的反应过来,这么多的孩子听说还有老婆婆,那就必须得有一个大夫在这儿坐镇了。哎!这王小虎想得还真周到。
县令你错了。这不是王小虎想的,而是他媳妇刘二丫考虑到的!
知府跟县令听到的侧重点却不同。他很满意自己州府有这样一个树立标榜的楷模,但是就这么报上去,而自己却半点儿都没有挂上钩,就有些大材小用,可惜了这么一个世间少有的功绩事例。既然这王小虎说书本纸张什么的费钱,那行!这个就有本知府包圆了。从府学那儿匀一些给他们就是了。他本人无需花半文钱却能收获满满的功绩,真是怎么想怎么美妙。哈!哈哈!哈哈哈!
他们边走边说,有时看到孩子们正在上课时。还会去教室外面偷听里面学生的学习状况。不知不觉的就到了吃饭的点儿。
原本男女共用的食堂,今儿只好归这些来客和男生们用,女生和年轻的妇人们都躲在院子里吃饭,明知道外院是听不到她们说话的声音的。可她们依旧不敢大声说话。生怕惊扰了外面的贵人。
原本的一荤一素一汤,因为来了这些大人物,就变成了两荤两素一汤。
州府有一个私家学院的院长有些不服气了,带着很浓厚的质疑口气,出声问道:“你们平常的伙食都是这样的吗?!”
小虎忙回答道:“不是的!今天是因为你们过来了,提前通知厨房加菜的,平常都只有一荤一素加一个汤。”
府学的方学士在一旁不紧不慢的说道:“那也很不错了,平常的穷人家。一年到头也就大年三十那天能够吃到一顿荤腥。这儿的孩子,原本无父无母。连活下去的能力都没有,如今却能在这儿有书读、有肉吃,也是他们好命了。”
方学士之所以有这样的感慨,那是他小的时候就是这么过来的。家里穷的饭都吃不上嘴了,可他爹却拼了命的要供他念书。好在他也争气,第一次下考场,就考中。家境也随着他连连考中而变得好起来,但是这种好起来也只仅限于吃喝穿住上。
真正的财力上还是很微薄的,也是因为没有太多的财力作为后盾,又加上他书生味太重,不会婉转做事,所以在为官的仕途上走的很艰难。后来干脆弃仕专心做学问,好在有努力就有回报。七八年的时间,他就被奉为学士,虽然他这个学士只是学子们对于自己敬仰的先生给与的封号,远远、远远比不上为阁为相的大学士,但是这名誉却比当初在地方为官时要响亮实用的多。
虽然也在官场里混迹了几年,稍稍变得圆滑点,但是像这种鸡蛋里挑骨头,明显想挑事的,他还是看不惯。
其实今天来吃饭的,大家心里都明白,孩子们的日常生活,不可能天天都给两荤两素。这么多的孩子要吃饭,任谁时间长了也供不起。就这样有荤有素还是好在人家田多山多,能养的牲口也多,要不然再多的家产也供不起。
知府更明白,因为这是他交代的。小虎听了他特意的交代,没有搞特别,只是添加了一荤一素。这样他也不用因为吃了一顿丰盛的午饭,就要听那些爱好清名的学士、先生们的指责。更何况他自己又能吃的了多少?还不是那些端起碗吃肉放下碗骂娘的“尾巴”们吃爽了!
有一些推选过来参观的先生,端着碗离开他们原本该坐的位子,去和孩子们同坐交流谈话,私下里问一些他们的日常生活情况。当听到孩子们说,他们偶尔也会干活挣银钱的时候,都吃惊了。
“你们被他们养着,不就如同家里的孩子吗?哪里有孩子给家里干活还要给钱的?”
有一个孩子忍不住插嘴:“是啊!东家是有把我们当自家孩子养啊,每年都会跟我们一起吃年饭,还会给我们压岁钱呢!”
有个先生看到一个右手被烧坏、大约八九岁的孩子,只有大拇指能够夹筷子用饭,不过,感觉他用起来还算利落。就好奇的问:“像他的手这样拿笔写字都不方便,也能念书吗?”
坐在这先生边上的孩子。仰头道:“能念啊!他的手是他四岁时偷烧红薯吃,被他大伯娘看到了,一生气就把他的手烧成这样了。不过。他好厉害的,他学习可好了,字写得特别好看,算术学的比我们都好。先生们都好喜欢他的,东家娘子还说了,让他好好学,以后要请他做账房先生呢!”
坐在这个饭桌上的三个先生面面相觑。他们虽然也知道无父无母的孩子日子肯定不会好过,但是怎么也不会想到,能把一个才三四岁。正是可爱时的孩子,烧成这样!这得有多狠的心肠才能够干出这样恶毒的事情来?!
这个右手残疾的孩子叫张永安(二丫给起的名字)!其实并不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他的故事不多也不惊奇。但是不幸的人生,又有多少是满桌的杯具才构成的?人生中经历了一个。就足以毁灭一生。
新成立的大民朝虽然国泰民安。没有什么战事。但是每过七年还是会有一次征兵的,因为有那服满七年或者十年的老兵是允许退役回乡的,这些老兵一走,他们的空缺就需要有新兵来补充。
张永安的父亲,刚刚成亲不过半年的时间,就赶上七年一次的征兵。张永安爷爷儿子虽然多,但是却没有多少可以选择的。老大要掌家不能当兵,后面三个儿子都还没有成亲。当然也不能去当兵,只有张永安的爹最合适(当时张永安的娘亲已经怀孕三个多月)。这么多的儿子。选了老二去当兵,了解他家的情况,这事倒也能够理解。然而让人痛恨不已的是,他们家怎么就不能善待张永安母子呢?!
张永安三四岁的时候,他大伯家的哥哥偷红薯放到锅洞烧熟了吃,他看着嘴馋想吃,也跟着学。谁知原本从来都不责罚哥哥们的大伯娘,却突然对他大发雷霆,拽着他的手,就塞进正烧着火的锅洞里。他又痛又怕大声的哭叫,等到他娘听到儿子哭喊,跑进厨房救出他,那只手已经烧坏了。要不是人的本能反应,被火烧的时候,四个手指包住了大拇指握成了拳头,估计这只手也就只能剩下手掌一坨。
事后他爷爷除了骂他大伯娘一顿,别的什么话也没有说。小孩子被烧烂了的地方感染,人也发烧、病的很厉害,可是没有人管。他娘哭着跪地求他们给点钱去医治孩子,可他们只有一句话:“让他吃点亏也不错,小小年纪就会偷,长大了也不是什么好货。还花那钱治他干嘛!?”
张永安的娘亲被逼的没有办法,就带着孩子去县里,要自卖自身给孩子治伤病。可是人家看到孩子的手烂成那样,有的掩面而走、有的当面就恶心的吐了起来、也有好心的会留下一两文钱放在面前,但是没有一个人愿意出银子买下她。
好在这孩子命不该绝,有个家住合浦镇不远的小伙子,就在对面的铺子里当小二。看着这娘俩像是孤儿寡母的样子,就指点她带着孩子,拿着别人施舍的十几文钱,赶紧找辆马车去合浦镇,找王家办的孤儿所,必定有人管。
张永安的娘亲带着张永安来的时候,镇上孤儿所已经办了有两年了,各方面基本都成熟,大夫、药材都不缺。张永安一到这儿,就马上清洗伤口,上药包扎,又熬退烧的药汤给他喝。
孩子的心大,只要身上不痛不痒,就没有烦恼愁苦。所以,没过几天,他娘还在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诉说孩子遭受的苦,他倒是又蹦又跳、捧着包扎的好像一个大葫芦的伤手到处玩新鲜。
凡是来到这里的孩子,二丫都会鼓励他们把自己的遭遇向学友们说出来,这样内心的伤痛就会减少,而且都知道对方过得跟自己一样不好,也就没有什么自卑一说,并且他们还能反过来对他人付出自己的爱心。
张永安原本就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右手残疾对他来说只是做事没有别人利落,再深一层的想法就没有了。同时其他孩子都很同情他的遭遇,处处帮助他爱护他。所以,他在这儿的生活很开心很快乐。他娘亲看着孩子在这儿过的这么好,就不愿再带他回去张家,便当做寡居的妇人一般在这里落下了脚。还请求二丫给孩子起个大名,二丫希望这孩子在以后的一生中都平平安安,就给他起名永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