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如此铿锵有力,那是来自心底的呼喊,是熊惆内心最最真实的想法。
白衣女子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忽然间仰天惨笑:“原来这世上真有如此痴情之人!难道一直以来,我所认为的都是错的?”
她历来笃信“天下男子皆薄幸”的说法,想不到今时今日,她的理念竟然在一个二十岁的少年面前,被击得一片粉碎。
她默默地看着熊惆,阳光洒在那少年的身上,映照出他高大的身影。
此时此刻的熊惆,心中只觉得一片澄明。那誓言并不是箍住他自由的枷锁,相反,却是打开他心扉的钥匙。不管岚儿是生是死,长相厮守也好,天人永隔也罢,两颗心却永远不会再分开。
没有什么惊心动魄,也没有什么花前月下,一句最简单、也最实在的誓言,却是他对岚儿所有的爱。
白衣女子就这样默默地望着熊惆,许久也没有说话,心中的震撼,已经无法用语言形容。
一个刚刚二十岁的少年,朝阳一样的年龄,为了已经亡故的妻子,立誓终身不娶,漫漫人生,从此孤独终老。他却毫不后悔,甚至连一丝的犹豫都没有!最关键的是,那少年的脸上竟然如此平淡,并没有因为自己说出这样海枯石烂的誓言而感到丝毫的骄傲,因为在他看来,那是最正常不过的话语,就像饿了要吃饭、困了要睡觉一样,最最正常不过的事情。
这是怎样的一种决心,又是怎样的一种爱!天下间芸芸众生,能做到的,又有几人?
这一刻,阳光明媚,似为他们爱得深刻而鼓舞喝彩;这一刻,秋风萧瑟,似为他们爱得凄惨而悲伤呜咽。
白衣女子忽然仰天大笑:“好!好!想不到在这无情的人间,竟然还真有这样的男子!”
她的心中忽然一阵阵莫名的失落。这世间果然有这样痴情的男子,可是为什么,陪伴在自己身边的,却不是这样的男子?
她再次坐回到石头上,垂下头,低声呜咽,似为周岚能够拥有这样的男子而感到羡慕,又似为自己碰到了这天下间最无情的男人而感到悲苦。
熊惆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忽然握住了她冰凉的手。
白衣女子的身体一瞬间有些僵硬,抬起头看着熊惆。
熊惆伸出手来,轻轻抹去她眼角的泪痕,柔声说道:“姑娘,往事已矣,凡事都要想开些。若是你有什么伤心难过的往事,不妨说给我听听?”
白衣女子的脸色变了。十年来,从她走上了不回头的路那一刻开始,出现在她身边的,就只有两种人。一种是死在她手上的人,还有一种,就是要杀了她为民除害的人。又有谁能够聆听她的心声?又有谁愿意去了解被她尘封在记忆中的那段最凄惨的往事?
白衣女子轻轻地点了点头,忽然抬起头看向远方,身体竟然微微有些发抖。那段往事,就像一个永远也不会醒来的噩梦,缠绕在她的心头,十年来,始终也挥之不去!每当她想起的时候,就好像在地狱之中走了一遭,那种惊恐,那种绝望,根本是常人所无法想象的。
熊惆感觉到白衣女子的手越来越冷,身体的颤抖也越来越厉害。如今已是深秋,她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长袍,腿脚都露在外面。她内力深厚,平日里倒也不惧寒冷;只是此时此刻,她突然想起了那段恐怖的往事,身体上的寒冷与内心中的恐惧互相叠加,就会冻得瑟瑟发抖。
熊惆将外套脱了下来,披在白衣女子的身上。白衣女子转过头看了熊惆一眼,下意识地将身体紧紧地靠在熊惆身边。
白衣女子轻轻地说道:“我叫白雪盈,原本是山东青州府白家寨人氏!”
“白雪盈!”熊惆点了点头。这白衣女子,人美,名字也美,就好像皑皑白雪,是那冬日之中最美丽的风景。
白雪盈继续说道:“我们家是白家寨的大户人家,家大业大,我爹也是在青州府都赫赫有名的大员外!”
“想不到她原本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竟然沦落到如此地步?”熊惆暗自叹息。
白雪盈继续说道:“我自小就许配给了我爹一位朋友的儿子,是我爹跟人家订的娃娃亲!他们家也是生意人,和我们家门当户对!他叫林振,和我同岁,我们二人从小便在一起玩耍,也算是青梅竹马;而且彼此之间又有婚约,所以心里面都是互相倾慕着对方!”
白雪盈的语气忽然变得有些低沉:“十二年前的一个冬天,外面下着鹅毛大雪!我爹发现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乞丐,在我们家门口冻僵了!我爹虽然家资巨富,可但凡有扶贫济弱的事情,他是一定要做的!所以他就将这名小乞丐带回了家中。小乞丐当时已经冻僵,只剩下了一口气,我爹又是请郎中,又是熬药,才救下他一条性命!”
说到此处,白雪盈的眼中忽然流露出前所未有的恐惧,说话的声音都变得颤抖起来:“谁曾想,他救回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小乞丐,而是一条吃人都不吐骨头的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