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歌一如既往的直率,她几乎没有犹豫,给出了自己的答案:“元容满岁那年,被人下了毒,我要给他解毒,便动用了蛊术。”
“离开苗疆后,我再没有动过一次蛊术,因为练蛊会牵动我体内的神蛊,这会让神庙的人感应到我的存在。”
“我烧了两次神殿,他们不会放过我……”虞歌停了一下,看向元容:“更不会放过他。”
尽管顾休休提出这个问题之前,她就猜到了虞歌的离开是有苦衷,却还是没想到,原因竟是如此。
有些可笑,又有些可悲。
所有人都认为虞歌是因为厌恶极了元容,才选在他的生辰上自尽,但实际上,虞歌是为了保护他,才不得不选择假死离开。
虞歌对于元容,并不是毫不在意。
她一心想要离开北宫,诞下元容后,明明有那么多次的机会离开,却迟迟未走。
直到他满岁那一年,她为救元容用了蛊术,怕给他招惹来杀身之祸,怕当年虞鸽的悲剧重演,她只能远离他。
最后兜兜转转,虞歌换回自己的面容,选择留在了洛阳。
大抵……还是舍不得他吧?
顾休休感觉到元容的掌心微微紧攥,没等她开口劝慰什么,他已是挣开了她的手,疾步离开了青梧殿。
脚
步显得那样仓皇,像是在落荒而逃。
顾休休想要追上去,却被刘廷尉叫住:“你们……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她停住脚步,注意到刘廷尉的脸色有些苍白。
虞歌完全可以在避开刘廷尉的情况下,找他们说清楚这些过往的误会。
但虞歌没有这样做,她将那些或是不堪的一面,或是残忍的一面,以及那些本该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脆弱和秘密,都暴露了出来。
为什么……难道虞歌又要离开了吗?
顾休休看向虞歌怀里正在酣睡的孩子,她张了张嘴,一时之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刘廷尉的问题。
北魏最是注重阶级地位,而刘廷尉出身名门,又是涿郡刘氏的嫡系子孙,他的婚事本应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至少要是家族间的联姻。
但他当初不顾家族和父母的反对,娶了虞歌这个异族女子为妻,想必是爱惨了虞歌。
顾休休迟疑着,正犹豫着如何开口,却听见虞歌道:“你明明听懂了,刘海绵。”
“我就是囡囡,是苗疆失踪二十多年的神女,是津渡王子他们的生母,也是元容的母亲……我从北宫离开后,便进了乐坊……你应该没有忘记,我们就是在乐坊里相遇。”
刘廷尉本就苍白的脸色,好像变得更白了。
他无法反驳,就如虞歌所言,他们是在乐坊里相遇。而她故事里的囡囡,来到北魏洛阳城,就是为了完成虞鸽的遗愿。
他的唇瓣微微翕动,平日里偶尔端着笑,又总是板着一张凶狠面容的廷尉大人,此刻竟是红了眼眶,隐约能看出眸光闪烁,似是强忍着的泪意。
“你……”刘廷尉一张口,嗓音都在颤:“你跟我在一起……你嫁给我,给我生孩子……是为了解开神蛊?”
他垂下眸,想要掩住眸底的悲色,却无处掩藏话音中的哽咽。
虞歌听见这话,却是愣了一下。
她还以为,他会质问她为什么欺骗他。
她的年龄比他大了太多,都能当他娘了。她跟神庙里的神使有过关系,跟苗疆王和北魏的皇帝生过孩子,北魏的男人们最是在意女子的清白了。
“我……”
虞歌的话刚起了个头,刘廷尉便一甩袖打断了她,他看了一眼她怀里的孩子,狂奔出了青梧殿外,脚下停也不停。
仿佛背后有什么虎狼豺豹在追。
看着那远去的背影,她低喃着,将没有说完的话吐出了口:“……我没有啊。”